乔聿不由摸了下受伤的手臂，僵着身体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

如果真的有鬼怪，站在原地或者四处乱窜，会不会被攻击区别估计也不大。

他慢慢移动着，把货架之间的通道挨个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看到。

乔聿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休息好，出现了幻听，但悬着心却始终忐忑着。

青年这么绷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撑不住了。

人疲惫到极限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些自暴自弃的起法。

比如，去TNND，爱来不来！天塌了，我也要吃口热饭，喝口热水。

乔聿从货架上挑了个最喜欢的盒饭，放进微波炉中。又给自己冲了杯热咖啡，等饭热好，便端到吧台前吃了起来。

大概是饭太热了，他吃了一会，觉得身上开始冒汗，随手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了脖子上的红绳。

这时，店门口的开门提示音响起。

“欢迎光临。”

乔聿立刻从吧台站起来，用抽纸擦干净嘴巴，走向大门的方向。

客人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他向外面张望了下，问道：“小妹妹，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没理他。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想买什么东西？”乔聿继续搭话道。

对方依旧不理他，左右晃着脑袋扫视着货架上的东西。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乔聿不清楚女孩为什么大半夜一个人来便利店，只好跟在她后面，看看能不能问到父母的联系方式。

实在不行就找警察来处理。

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继续问话时，小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主动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乔聿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是挂在货架侧边的一堆御守。最近一段时间学生之间很流行，店长便也进了一些。什么学业有成、爱情顺利之类的都有。

“类似护身符的东西。”乔聿换了个小孩能听懂的说法。

“护身符？”小女孩又问，“管用吗？”

“呃……”乔聿想了想，老实地回答道，“就是个心理安慰。”

小女孩没追问什么叫“心理安慰”，而是道：“你有护身符吗？”

乔聿愣了下，回道：“没有。”

对他而言，确实未戴着有护身符效果、哪怕是安慰效果的东西。铜钱只是一个用来帮助做决定的工具，自然算不上。

“骗人！”小女孩鼓起腮，紧接着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抽出了青年脖子上的红绳。原本白软小巧的手指长出了细长尖利的指甲，瞬间划断了绳子。

铜钱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的货架下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秒内，乔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确定铜钱掉到了青年一时半会捡不到的地方，小女孩立刻变了模样。

原本可爱的脸庞长出了棕黄色的绒毛，嘴巴变得又尖又长，腥臭的涎液顺着獠牙滴到了地上，将瓷砖腐蚀出一个小坑洼。

乔聿瞬间回过了神。

“不行！”他立刻扯掉身上的围裙，铺到了怪物嘴巴下面，急道，“你把口水吸一吸，不要滴在地上！”

怪物：“？”

它显然并不在意地板的毁坏与赔偿问题，跃起身子，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在乔聿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和人红脸吵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遇见鬼怪了。所以，虽然他的大脑在下达“快跑”的指令，身体却自动抬起手臂挡在了脸前。

眼看着青年就要成为怪物的腹中餐，便利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鸣笛声。

粗犷的声音大声喊道：“货到了！”

随着声音的响起，这只长得像黄鼠狼的怪物突然化成了一阵烟雾消失了。

“人呢？”送货的司机一边往店门口搬着转运箱，一边催促道，“快点，门前堵住了。”

“来了！”乔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堆在一起的货物往店里挪。

司机手脚很麻利，三五分钟就把货卸完了，他将单子一递，道：“有问题就联系我。”

“好。”乔聿非常真诚地双手合十道，“谢谢！”

司机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句客气话，摆了摆手，小跑着回到车上，发动车子开往下一个店面。

乔聿一只脚站在便利店门外，一只站在里面，回头望着几处空了的货架，又低头看着地上的货。

冷冻冷藏的食品必须尽快上架，万一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穷和鬼也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他趴在地下，在货架下面扫了一圈，找到掉在角落的铜钱。

既然那个妖怪非要弄掉它才攻击自己，也许，之前救了自己的金光真的是这个价值两块的铜钱发出的。

乔聿将铜钱串回去，红绳断裂的地方随意打了个死结挂回脖子上，开始干活。

直到天亮，倒是真的没再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青年工作的便利店，目前加上店长有四人轮班。除了店长有额外薪水外，店员工资都是按工时计算的。

简单的说，排班越多赚的越多。所以，就算店员请假了，也很少会特意安排补班。

乔聿下一个班是明天的白班，休息的时间充裕不少。他望着外面渐渐“活”起来的街道，思索良久，打开手机的搜索引擎，输入了一行字——W市特别灵的寺庙。

想了想，又把寺庙换成了道观。

也不是有什么偏见，就是寻思着先试试本土的。

尤其他小时候看了不少捉鬼道士的电影，对道士有着天然好感。

结果跳出来后，乔聿完全不需要纠结去哪家。因为整个W市就一家叫鹤隐的道观。

虽然有点远，但过去很方便。地铁二号线坐到底，约莫四十分钟，出了地铁口没多远就是。

下了班后，乔聿按着手机上的导航直接往道观赶去。

一出站，乔聿心里就“咯噔”了下。

W市郊区也是有几座像模像样的山作为景区存在的。但眼前这座吧，别说什么灵气逼人了，就这高度，爬上去可能都用不了十分钟。

道观一抬头就能看到，浑身写着年久失修四个大字。

“这观里，还有人吗？”乔聿嘀咕着。

本着来都来了的理念，青年还是沿着长满了荒草的阶梯走到了道观门口。

门虚掩着，他抬手敲了敲，肉眼可见的有一层灰落了下来。

“……”乔聿推开门，往里探了探头，“你好，有人吗？”

院子中间摆了张木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还有一碟花生，左侧的桌面上还堆着一小撮花生壳。

至少是有人的。

乔聿正要往大殿走，就听到屋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声。

“师父！你又偷吃！桌上的花生不够你解馋的吗？！”

“哎呀，师父今天会有个重要的客人，吃饱了才能干活。”

一个发髻扎得零散、穿着道袍的老头嘴里叼着一截鱼尾巴，从屋后跑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个和乔聿差不多大的小道士，手里举着饭勺，怒气冲冲地。

两人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乔聿，突然齐齐停了下来。

“走错了？”小道士往他来的方向指了指，“那边有地铁。”

乔聿居然觉得有点尴尬：“不是。”

“借水？”

“也不是。”

小道士打量着青年。

乔聿这两天本来就很累，刚下晚班衣服没换，胡子也没刮，看起来的确有点邋遢颓废。

“借住的话，也行。不过，看道观这样子也能想到，吃得比较……朴素。”

“我其实……”乔聿发现，自己的问题，好像比小道士的还难以启齿。

“你碰到奇怪的事情了吧。”老道士将嘴里的鱼尾巴吐了出来。

尾巴上的刺根根分明，鱼肉剃得干干净净。

乔聿嘴上应声，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是怎么做到的？

老道士冲着小道士挑了下眉：“我就说我有客人吧。”

小道士敲了敲饭勺，磨着牙道：“把鱼骨头给我捡起来，否则，以后自己做饭！”

老道士挠了挠本就不多的头发，讪讪地捡起骨头，四处望了下，双手捧着将鱼尾放到了院里的木桌上。

乔聿：“……”

“咳咳，”老道士注意到青年的表情，立刻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须。捋到一半，突然记起胡子前两天偷吃烤玉米被火撩了，现在只剩一小截。于是立刻换了个姿势，将双手背在身后，用着颇为高深的语气道，“小友这两日，可是遇见鬼怪缠身的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