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聿对着外面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虽然他年轻，但是长期来回倒班上通宵班，还是有些累的。
等多攒些钱，就换个工作吧。乔聿一边想着一边打招呼道：“店长，我下班了。”
“好。”店长点着收银机里的钱，随口叮嘱道，“路上小心。”
“嗯。”乔聿出了店门，独自往地铁走去。
托自恋鸟一口一个小妖怪的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不长眼的妖怪试图来吃“唐僧肉”，加上明鹤羽最近像在忙什么事情，经常外出，便很少陪着乔聿上下班。
不过，借着契约的力量，他又附加了些妖术，能及时感知到乔聿是否遇到危险，也没必要再形影不离地跟着。
乔聿提前两站下了地铁。
这一站的高中旁边有家卤味店，味道好又很便宜。明鹤羽吃腻了薯片，最近改吃鸭脖，他下夜班后都会顺路从这里带些回去。
乔聿走到扶梯前正准备上去，无意间发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埋头坐在旁边的楼梯上。
他八点下班，高中生应该早就开始上课了。
乔聿原地驻足了片刻，踏上了电梯。
他又不是老师，别人翘课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电梯到了出口处，乔聿正要离开，却隐约觉得听到了几声抽泣。
孤独、压抑又悲伤的哭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铜板随手一抛，结果没接住，铜板掉在了地上。
乔聿看得很清楚，是字面向上。可当他弯腰准备捡起来时，铜钱突然原地起跳翻成了花面。
乔聿：“……”
他将铜钱挂回脖子上，转身从楼梯下去，回到了女生面前。
“你还好吗？”乔聿蹲下身问道。
女生抬起头看了过来。
她留着厚重的齐刘海，几乎挡住了眼睛。脸上并没有泪痕，神色却也不太好。
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蛰伏在阴暗处，充满敌意地窥伺着世界。
这样的人，很难受欢迎。
“没事。”
女生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阴沉沉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青年本身也不是什么社交小能手，对方态度冷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时起了退意。
“那就好。”乔聿匆忙地结束了对话，刚站起来，就听到女生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女生见他还留在原地，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饿肚子吗？”
乔聿没说话，回到了地铁里面，从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酸奶放到了女生旁边，从楼梯离开了。
他走到出口时，听到下面传来声“谢谢”。
还有一句奇怪的叮嘱——“今天请小心水。”
水？乔聿有些疑惑地看向女生，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卤味店离地铁口有点距离，往返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等乔聿回来时，女生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去上学了吧。
乔聿穿过马路，心里计算着这个月会有多少的工资，家里要补哪些日用品。
然后离公寓不到五十米时，突然下起了一阵暴雨，直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不禁想起女生奇怪的叮嘱——小心水。
雨也算是水吧。乔聿无奈地耸耸肩，并未将这个巧合放在心上。
“我回来了。”他拧开门锁，黑猫像往常一样趴在鞋架上，等来进来后，绕着他转上一两圈，才回到书房躺下。
乔聿拿起毛巾擦着头发，将卤味放到桌上，探头看向房间：“奇怪，又不在。”
“煤球，你知道明鹤羽去哪了吗？”他替猫碗里加上粮随口问着，显然并不指望黑猫回答，
黑猫走到食盆前吃了起来。
这不是明鹤羽第一次不在家。
自从他身边的妖怪少了后，对方便时不时地出去溜达溜达，但基本都会在天黑前回来。
乔聿脱下湿衣服，进了卫生间，正闭眼冲着澡，不知怎么，突然又想起了女生那句“小心水”。
刹那间，他觉得空气中的味道变得有些奇怪，像是什么东西锈了。
乔聿往后退了一步，睁开了眼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洒流下的热水变成了血红色。
托前一阵总是撞鬼的福，乔聿如今的心态进步了许多。甚至忍不住想吐槽一句，这招未免太过俗套。
他用手接了点水，放到鼻尖闻了闻。
锈味的确是水里的。不过，是有妖怪搞鬼，还是管道出了问题，就不好判断了。
乔聿关上了水龙头，端起盆准备去看看厨房的水有没有问题。总得先想办法把身上冲干净，粘在身上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点恶心。
他刚打开卫生间的门，一道身影闪现在了旁边。
明鹤羽扫视着水汽尚未散去的房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
“是发生了怪事。”乔聿把情况说了下，抬起手准备让男人看向自己身上的“血迹”，却发现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水渍，也没有任何异味。
“奇怪，是我眼花了吗？”
明鹤羽旋开花洒。
果然，龙头里的水也恢复了正常。
他转身看向乔聿，微微皱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似是想要找出什么线索。
乔聿有点不自在。
刚才光顾着讲事情，没来得及把浴袍穿上。但寻思着大家都是男人，现在再去拿，好像挺刻意又矫情，便忍住了。
过了好一会，明鹤羽开口了。
他捏了下青年的手臂和腰说：“你该多锻炼锻炼。”
“太瘦了。”
“跟小鸡崽似的。”
说完还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优美的手臂。
乔聿：“……”
“你看了那么久，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还有其他的，想听吗？”明鹤羽推开门，转身离开。
乔聿总觉得对方说不出什么好话，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什么？”
明鹤羽视线下移，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呵，人类。”
乔聿还是懂了。
他磨着牙道：“听说鸟类都是快枪手，呵。”
说完，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明鹤羽站在客厅，面无表情地沉思了片刻。
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的电脑前，默默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快枪手”三个字。
乔聿冲完澡出来了，发现明鹤羽正啃着鸭脖，在看一部叫做《快枪手》的电影。
他此时非常明白拳头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了。
转念一想，自恋鸟一直都是这德行。比起之前秀长腿、秀头发、秀羽毛，找机会秀秀肌肉太正常不过了。
自己跟他计较，未免显得太幼稚。
乔聿回到客厅，从箱子里拿了包泡面，放进锅里，打开燃气灶，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垫垫就去睡觉。
在接冷水的时候，他忽然又莫名地想起了那句“小心水”。
几乎同时，明鹤羽从书房飞了出来。
飞，只是形容他动作轻盈灵巧，并不是真的飞。
“怎么了？”乔聿愣了下。
明鹤羽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不要动。”
可能是浴室事件的后遗症，乔聿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吐槽的地方。
比如，这件印着绿色小恐龙的睡衣。
“没了。”
“睡衣是打折买的，便宜就行，图案无所谓的。”乔聿几乎同时开口反驳道，说完发现对方并不是在秀自己的衣品，“哎？”
明鹤羽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们的衣着不配让我评价，毫无美感价值可言。”
乔聿看着男人身上纯棉的大汗衫裤衩和拖鞋，心道：明明一回来就换成这样的装扮，怎么好意思怼自己。
“我刚才的确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明鹤羽正色道，“但现在没有了。”
这种自己的所属物被盯上，却不知敌人在哪里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男人往椅子上一坐，又拆了盒鸭肠：“把你这两天遇到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说给我。”
“其实，我今天的确碰到了两件怪事。”乔聿取下铜钱，“第一个，是它自己蹦起来了。”
“不用管，你戴着就行。”明鹤羽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遵循它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好。”
明鹤羽都这么说了，果然不是普通的钱币。不过，对方没有细说的意愿，他也问不出什么。
“第二件，就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生……”
乔聿讲完后，明鹤羽许久没有开口，似是在思索什么。
他也没有催促，将面煮上，打了个鸡蛋。等着开锅时，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今天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
乔聿有些不高兴地抿着嘴移开了视线。
虽然在同个屋檐下一起住了几个月，自己提供食宿，对方尽职尽责地保护他。但是，他们的关系好像也就仅限于此了。
明鹤羽除了保证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人类外，绝口不提和自身有关的事情；也从不曾问过他，父母是谁，还有没有兄弟姐妹。
想到这里，乔聿心里很不对劲，说不上是酸还是涩。
就好像你以为你们是朋友了，结果人家只当你是个熟人。
“总不能说我出门是因为到换羽毛的季节了。”
“啊，最近右边的翅膀秃得有点厉害，新羽长得好慢，丑死了。是因为之前打架伤到了吗？上次去的地方灵气还是不行，得再换个地方养养。”
乔聿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明鹤羽的声音。
和在道观那时一样，男人并没有开口，但他还是“听”见了。
而且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