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面上忽而觉出一点湿润,方抬头时,绵密而有力的雨点,即如齐发箭矢射将下来,打得身上都有几分发疼。
诸人在雷雨交作的轰响声中,呼唤拉扯着,迎着箭雨,奔至至近的倚楹馆时,身上都已湿透了,答答地滴着水。振缨与先月里从荥阳回来的傅恭垣二人,带着三五把油伞找来倚楹馆时,这场急骤之雨却已住了,这伞也就没了作用,因望着诸人闷郁狼狈神色笑道,“这燠热了半日的狂飙骤雨,来得这样急快,去得却也这样急快。诸位且随我去重熙斋,将湿衣裳换了罢。”。
沈淙在这里的衣物,都是谢妩先前预备的,循着他的喜好,一水儿都是白色袍衫,就连形制也都大差不差,几人换上之后,全看不出分别。
谭抑因笑道,“得,这一屋子,都是多病沈郎了。”。
谭攘抬指重重一敲他脑壳道,“休得胡言”。
谭抑借着室内铜鉴,看到他那额头,竟为生生敲弹出个小红点来,不免叫一句痛道,“大兄,你出手也太重了——”。
“过来与我瞧瞧”
谭抑将将头伸过去,谭攘又再赏了他一个,谭抑捂着额头哭道,“你怎这样——”。
谭攘板着脸色道,“你再一簧两舌,口没遮拦的,我非与你敲破了不可!”。
谭抑见大兄面上非是平日里那样比那钢刃般锐利寒硬的神情,眉间也未有那样刀刻斧斫出来的折皱,而只是近乎玩笑式地训责,鬼使神差地顺从点头,“大兄不要敲,我再不会了——”。
谭攘双目中即时闪过一抹异色,只略看了沈淙一眼,却未说别的话。
沈淙看着也即一笑,侧目却见鲁惇神色有些沉郁,因想起其族侄鲁忭之事,开口问其细故,才道是鲁忭父母已赶至京中,从京兆府领得鲁忭遗身后,又搬移于菩提园焚烧。又因横死之故,因请天清寺僧为其作法超度,及满百日后,再将骨殖带回浦城家乡安葬。
稍叹得一口气,又问,“那刑伤可都痊愈了?”手上却是看不出来了,见其点头又道,“制科预备得如何了?”却不想其断然拒绝去考,遂即问起缘由时,却反问于他道,“你究竟为何非得让我去投考那富贵科?”。
沈淙只道,“不过敬赏子厚之才具罢了。既是天意如此,子厚又因何不依从呢?”。
鲁惇不禁皱眉,看此人模样倒像是真不知道,遂道,“天意如此,人意却非如此。能不能为选进,还不是那些公卿一句话,即便取得了荐书,背后再打声招呼,照样为斥逐出去——”。
沈淙也才知道邹勘孟预二人未曾为选进,一时心绪有些复杂,言语也就更少了些,直至午食吃完,也未说得几句话。
振缨此时已将诸人衣裳熏蒸干爽,诸人因也就即时换上,鲁惇言是不愿久留,就即要告辞离去,走时无头无尾道得一句,“越二年,我即可再考常科。”。
沈淙轻声道,“二年,我就是不愿让你误去这二年光阴。”。
谭抑送了鲁惇出来时,却见先前那白襦青裙的女郎仍在门外,身上都是湿的,不免又问道,“子厚真不识得她么?”。
鲁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皱起眉头道,“张喃,那张固之妹。”。
先前不由分说硬要留在他身边,说是要将他大哥弄出那身刑伤照养好。
现在这伤都已好全了,还是如何都不肯离开。
无非是为他那丧家之犬大哥罢了。
谭抑还自怔着,鲁惇已几步走过去,“我都与你说了几次了,他的事你找我没有用!”。
那张喃仍是直愣愣地看着鲁惇。
二人相对沉默了好一时,还是鲁惇为先泄了劲,脱下身上干适外衫,随手塞到张喃手上,直直离开道,“回去了”。
张喃即穿上外衫,无声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