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这三个字让付思齐一下子凝固了神情。
他的手臂还保持着穿过她腋下悬在半空之中的姿势,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你说什么?”
“我的……”说了半截,林晴羽头霎时耷下来,靠在他肩头,呼吸沉沉,竟睡了过去。
没几秒,甚至传出两句细微鼾声。
付思齐叹了口气,旋即却抱住了她。
“下回别喝那么多。”
“嗯。”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两下,绒发蹭过他脸颊。
痒而麻。
理智在这一瞬回炉。
他预备带她先出去,却不料抬头的瞬间,脸颊处传来一小团柔软和湿润感。
惊愕道:“林——”
可话还未落,她的唇已然覆在他的脸颊上。
世界似乎滴一声,突然静止。
“别吵。”她把手指覆在他嘴唇上。
等付思齐缓神回来扭过头,手指已经自然垂落下去,而她眼又紧紧阖了起来。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晴羽,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当年头也不回的人明明是你。
自然没人应答。
付思齐垂下眼梢,无声叹了口气。
洗手间还有来往的人,只是灯光微弱,无人注意他们这一处。
他把她肩膀掉落的衣服拉好,给钱之屿打电话:“来一楼,洗手间。”
“你这么快?……干嘛,要我给你送纸?”
付思齐真不乐意瞧钱之屿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啧一声:“有事要你帮忙。”
“来了来了。”
钱之屿到门口时还在碎碎念,“整天帮不完的忙,辛苦费倒是一分没——”
说一半,看见付思齐怀里的人。
“我靠,你搞什么啊,这犯法!”
付思齐无语,皱了皱眉,“过来,扶着。”
钱之屿将信将疑过去,谁知道刚一碰到林晴羽,被活生生劈了一掌,吃痛地捂脸嘶了一声,“我去!”
林晴羽又重新钻回了付思齐怀里,“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带你回家,”付思齐赶紧拍她后背安抚,又给钱之屿一个眼风,“你去喊一下吧台前的那个短发姑娘。”
怕钱之屿多心,又补充解释:“那是她朋友,昨天在我店里吃饭。”
钱之屿满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他那只手牢牢护在林晴羽的脑袋上,一点儿不像是对待顾客的样子。
但还是点点头。
不一会儿,梁孟跟他一起进来。
看到林晴羽挂在人身上,忙过来检查情况,复而抬眼,认出了付思齐,“是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付思齐友好笑笑,准备拉下林晴羽的手把她还给梁孟。
“干嘛呀,别吵我。”她却拧紧了眉头,手直接环住了付思齐的腰。
“你朋友来了。”付思齐轻声说。
梁孟也伸手拉她,“晴羽?”
可林晴羽显然没有撒手的意思。
梁孟有点尴尬,她这醉后的缠人劲怎么这么可气呢!可也没办法了,抱歉地看向付思齐,“她醉了就是这样……要不然,您把她带出去,放到车里,我送她回去。”
付思齐低头看了眼,嗯了一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穿过室内过道和层层人群,“车在哪儿?”
“就在门口。”
林晴羽天生就瘦,抱起来很轻,付思齐大步走出去。
“松手,你到了。”
林晴羽却不肯,生拉硬拽也不放手。
“回家,我要回家。”只会重复这一句。
梁孟叫的代驾等在那儿,“走不走啊?”
“走,走,”梁孟应了声,为难地看付思齐,“再浪费您一点时间,帮我把她送回去,可以吗?”
付思齐想,就这一次。对梁孟颔首,又回过头看钱之屿:“你先回去吧,改天跟你道谢。”
钱之屿:“?”
林晴羽靠在他肩上,手牢牢揽着他的手臂,她睡着的样子很像一只猫,呼吸极轻,不知道是酒劲过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安静了很多。
付思齐一只手被她卡在背后,被迫从她的腰间穿过,可握着空拳,没有环上她的腰。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这是静下来之后,付思齐才意识到的事。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装作不认识他。
他低头在她侧脸上扫了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所以,你宁愿装作忘了,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对不起。
窗外的天色还是沉闷的黑色,直到被万家灯火点亮。
梁孟第三次提出不情之请,“麻烦您再——”
“走吧。”
……
付思齐到楼下时已然夜深,刚想进单元楼,一边白车上下来一个人,是钱之屿,走过来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某人看来有情况?”
“你想多了,”他抬眸看了眼钱之屿的车,“去喝点?”
“走呗。”
又回到刚才的地儿,这回混迹在人群里,找了张小桌坐着,点了两打啤酒。
“真稀奇。”钱之屿把外套脱了,扭头说。
“什么?”
“难得能和你喝上一回酒。怎么样,说说?那女的是?”
付思齐若无其事地捻了一粒花生米吃,“顾客。”
“少来昂,是顾客的话,你会这么搂着她?”他隔空抱了一下,学着刚才看到的样子摆出姿势。
“会。”
钱之屿哧一声,“那你那戒指管什么用?”
“你好,你们的酒。”
“摆这儿就行。”
“?”钱之屿凑过来,“你戒指呢?”
付思齐这才低头看中指,没看到那圈金环,摸了摸上下口袋,也没找到。
可能刚刚抱林晴羽的时候滑落了。
算了,丢就丢了。
当时买它也是因为店里有位女客人死缠烂打,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索性装作自己已有婚约。
钱之屿不知道他心里想法,只觉得这事儿更确凿了,笑得大声,“开窍了,有进步。”拿杯子撞了他杯子一下。
“没有的事。”
“跟我还装。”
付思齐瞥了他一眼,觉得不能让他误会下去,前段时间他托他处理连清离婚官司的事时就闹出了个乌龙,母亲连如秋在第二天给他打电话,以为他交了女朋友,听说是连清后嘟囔着怪他不讲清楚。
钱之屿这嘴上差了把锁。
回他说:“没装,前女友。”
钱之屿酒还在嘴里,快速咽了下去,皱眉道:“把你甩了之后马上又找新欢的那个?”
付思齐干笑了声,“是她。”
“真是孽缘。”钱之屿吐槽。
他是知道那件事的,三年前,付思齐曾谈了一场恋爱,但为期半年便草草收场,临了,他们连他这位女朋友的面都没见过。
不仅如此,这位神秘前女友在那之后还和付思齐的室友交往了。
“她分手了啊?”
付思齐摇头,“谁知道呢?”
昨天的确听她们提起徐铭辰的名字,但他因失手打碎了顾客放在桌边的杯子,所以不知道下文。
“嗐,过去了,别放不下。”
“谁放不下了?”付思齐抬起眼。
钱之屿不置可否一笑,“喝!”
付思齐不知道这一晚上两个人分着喝了多少酒,和钱之屿走的时候两打啤酒已经空了,像踩在棉花上,脚步是飘的。
他不常喝酒,喝醉了容易不清醒。因为林晴羽,他学会了时刻保持清醒,以防自己再次掉入暧昧不明的陷阱里。
今天是个例外,他莫名想把自己灌醉了,好忘了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他不想说,其实在扭头的一瞬间,他有吻上她唇的冲动,这才是三年之后他险些跌入的陷阱。
可事与愿违,越是想忘,越不容易忘。
隔天醒来,什么记忆也没变。
消息提示音在他洗漱时响了两声。
[对不起啊,我听朋友说了,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我应该没做更过分的事吧?]
付思齐吐出口腔里的牙膏沫,“你指什么?”
林晴羽坐在床上揉揉太阳穴,这该怎么回?
她喝醉了酒就断片,什么也不记得。
只是听梁孟说,她抱着他死不撒手,付思齐当时一脸不耐烦。
原话是:“幸好他有教养,如果是我,都得往你脸上吐唾沫。”
喝酒误事,所以她才不在外头喝。
[……我抱了你?]
也没其他的了吧,人来人往的,还能做什么?
手机滴滴两声,[还有。]
[?]
[说了的话,你要对我负责?]
林晴羽一懵,不至于吧。
手指在屏幕忐忑触了几下,[你说……]
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回复,她索性盖上被子继续睡,难得的周日得用来补觉。
养精蓄锐,下一周继续做下属心目中不着调的上司。
酒精的余威渐渐起作用,让她再度沉沉睡去,也就是在梦里时,还会再想起徐铭辰这个人来。
和徐铭辰的认识其实源于一场意外。
那是15年的11月,一节公开的大课,她和室友午觉睡晚了,到教室时只剩前排的几个稀疏错开的座位,只能分开坐,当时坐在她旁边的人就是徐铭辰。
对于他的名字,她早有耳闻,听说他带领的辩论队在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上拿了冠军,学院特别表彰,奖了很大一笔钱,又因为出众的相貌,成了校园甚至网络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本这次相见没什么稀奇可言,只是在那节课上,她出去时不小心打翻了他的咖啡,把他的电脑键盘打湿。
而他当时正在电脑上准备下一场辩论赛的资料。
她忙递了一包纸巾,连声道歉,感觉自己犯了大罪,“不然你加我个联系方式,我赔偿。”
都已经准备好接受狂风暴雨,而徐铭辰却和气地擦着键盘对她笑笑,“不要紧,防水的。”
她更加不好意思,坚持要赔偿他。
“非要赔的话,赔我杯咖啡就行,一口没喝,怪可惜的。”
自那之后,他们时常见面,或许是人生来具有慕强心理,徐铭辰优秀而又幽默有趣,这也令她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他。
而和付思齐结识,是后来在徐铭辰把她带去的那次宿舍聚会上发生的事。
付思齐和徐铭辰不同,虽然长着一张看起来有许多花花肠子的脸,但其实不那么健谈,更多时候都是倾听者。他听他们说话,可几乎不发表意见,微笑、沉默是常态,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话也都是柔声细语。
那时她觉得他文弱,无趣。
只是后来有一次,她被人劫了钱包,却撞见他一身白色背心蓝色仔裤,追了一个小偷一整条胡同长巷,回来时,阳光爬在他筋络分明的肌肉线条上,把钱包送还到她手上。
他还是不爱说话,就连她说请他吃饭也没答应。
的确无趣。
而后来,让他们产生亲密联结的人,是徐铭辰。
在那场宿舍聚会之后,她以为自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徐铭辰的女友,她用着女友的态度和他相处,只是不料一切是自作多情。
某天去找社团教室找徐铭辰时,她无意听到了他与好友的谈话。
好友大概是问他对恋爱的规划,而徐铭辰只回答了句:“这事儿还是等毕业再说吧。”
她才知道,徐铭辰那时还只是拿她做朋友。
冲动是最强悍的魔鬼,一时气急下,她找到了付思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大概是他和徐铭辰的关系足够靠近,也大概是她觉得这样无趣的没有任何感情史的人更适合被拿捏,总之“犯了错”。
他们曾一起解救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于是在一天给流浪猫喂食时,她有意与他双手相触。
腼腆的人脸肉眼可见地微红。
她也没说太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