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山庄后，清晰可见的迷雾肆意翻涌，模糊了路径。影影绰绰的屋舍错落交排，木墙斑驳腐朽。

门口的飞马石雕双翅半张，在幽暗中凝着冷光，风过，鬃毛纹路似有诡异律动，寒意悄然渗进周遭空气。

山庄招待早就领着几个穿着白色民服的糙汉子站在门口，陈宋瞧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民族服饰。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飞马山庄对你们表示最真挚的问候。”

招待是个留了一撮山羊胡的年长者，脸上挂着客套热情的微笑，招呼着庄民向旅客一人一本发了个五颜六色的图画书。

《飞马山庄旅游指南》

陈宋翻了翻，目录分了几个板块:山庄的旅游景点、文化背景、注意事项。

旅游景点刚好十个，看起来只要跟着上面走，自己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文化背景大致讲了一下飞马山庄的悠久历史，提到的内容和陈宋在来时路上用手机搜索的内容差不多，没什么有用信息。

注意事项……

“第一条，尽量不要在夜间离开房屋……”

一旁的马江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哥哥，有点渗人啊。”

“晚上外面冷吧。”

陈宋接着往下看。

第二条，当你在山庄中看到飞马雕塑时，请不要对它进行毁坏或触摸。

“人家的信仰嘛，可以理解。”

第三条，如果有人要私自带你去看“飞马”，请不要跟过去，它是山庄庄主的儿子，是个神经病。

陈宋已经对无力圆说了。

第四条——

“大家先回到自己的住所再翻阅手册吧。”他刚一翻开，招待便猛地喊了一声。

天空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道惊雷，不知何时，黑色的积雨云、弧状云已经朝此处袭来，这是夏季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人群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没有人想被淋湿。

*

住宿被安排在了山庄最中心的一座巨大楼阁式别墅中，一共三大层，每层有7个双人旅客房间。一层的空间被改成了活动客厅和餐厅等多人场合，不住人，二三层的房间旅客们通过手机软件随机分配。陈宋被分到了第二层的东南方拐角处，和他同住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矮个子瘦弱青年。

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陈宋得知此人是个名叫孙延的三十多岁npc，性格和在车上坐他旁边那位暴躁大叔相径庭，看起来比较唯唯诺诺——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和那位大叔分到了一起。

暴雨很快就如豆粒般洒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巨响吵得陈宋心窝一阵莫名的乱麻，现在是上午十点快要十一点，一会需要他们到大厅里进行就餐。

室内和平常酒店一般无二，住宿环境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好很多，干净整洁又不失地方特色——多出了很多飞马元素，入门处的飞马图腾、厕所镜子上挂着的飞马小木雕....室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摆在角落的那尊飞马石像，和山庄门口刚进时的石像神态大差不大，体型更小一些。

闲来无事，陈宋凑近雕塑仔细观察。

石像由灰白巨石雕成，身姿矫健，昂首嘶鸣，前蹄凌空欲踏，肌肉紧绷似蓄满力量。双翼舒展，羽痕深刻。马鬃随风态雕刻，丝丝缕缕，狂野不羁的神态活灵活现。

陈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质感光滑如平地，明明是石像，却毫无粗糙之感。

雕工确实好——他只能勉强说。

“陈，宋，”身后躺在床上的孙延突然开了口，“指南上说，说这些飞马雕塑不能触摸。”

“啊哦，我忘了，sorry啦——不过也没什么事嘛。”

“这些飞马雕塑，都是有神性的。”

陈宋饶有兴致的坐到了床上，和孙延面对面：“哦？”

“我是，是，神话收集爱好者，来之前对飞马山庄做了一次充分的准备。山庄里的人，不是任何的宗教信仰者，但，但对飞马这一存在在神话里的生物尤其崇拜……”

陈宋发现，孙延不仅唯唯诺诺，说话还有些结巴。

“然后呢？”

“我在某网站中找到了一本古史野书，上面记载了，几百年前，飞马山庄原，原本是个文化落后的村庄，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大地震，致使这座山里的所有生物几近灭亡。人类是，是动物中最脆弱的群里，村庄里死了很多人，”孙延语调阴沉，“但村庄的最后一个人类被一个身躯15尺长、8尺高，头上顶着一根巨角，还长着一对翅膀的神马救了下来。它载着人类飞到天空中，发，发现这座山已经崩塌、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飞马是哪里冒出来的？”

“书中只写道，是突然从人们的尸体中冒出来的一匹马，我倾向于大多数神话中描述的从天而降。”

“奥～不好意思打断你了，然后呢？”

“飞马的角具有魔力，它倾尽魔力恢复了山体的原貌，还救活了村民，但也因此精疲力尽，死，死在了村庄中。”

“人们为了纪念飞马的贡献，从，从此将这位救世主视作了信仰。”

“嗯？完了？那飞马的尸体去哪了？”

“你没看旅游指南么，上面提到的景区之一，就，就是飞马墓。”

孙延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话音落下，手部还在颤抖。

“嗯……很标准的神话故事呢。”

“我认为这不是神话故事，”孙延将脖子缩在衣帽里，“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是找到活体飞马，在这个村庄中。”

陈宋还想开口问些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开门，原来是导游，他看起来心情并不愉悦，耷拉个脸，留下一句“吃饭了”又如一个机器人般去敲下一个门，重复同样的语句。

一楼的东西角位置是个摆了张巨型木桌的餐厅，空间构造呈一个完美的正方形，四个方位摆了形态各异的飞马石像。木制餐桌恰好可以容纳下十二个人的位置。

陈宋是第三个到达的旅客，已经有两个刚熟的面孔相对而坐于餐桌的北方第一排的位置。

陈宋找了个离他们较远的倒数第二排。

“嗨，还记得我么，陈宋。”祁时宴朝他摆了摆手。

“你好。”

“这位是钟离无鹤先生，也是玩家。”

“你好，我是陈宋。”他朝钟离无鹤投去了一个礼貌的眼神。

钟离无鹤正品尝着面前的一杯茶，睥睨一眼陈宋，轻哼了一声。

啧，臭道士一个二个都是怪胎么。

“不是说吃饭了吗，怎么桌子这么空。”

话音刚落，陈宋便听见了陆陆续续的下楼声，由远及近。

剩下的三个玩家：马江、姜言、黑桃1都住在3楼，到了餐厅后依次选了个随机的位置落座，马江则自然的挨在了陈宋的旁边。

每个人都很自然，陈宋觉得奇怪，怎么来的人全是玩家，npc去哪了？

但他又很快回过了神来，应该是这群玩家中的谁动用了能力，利用npc将活人玩家聚集在一起——这也是五阶本中打算接过领导者这个角色的玩家最先干的第一件事。陈宋猜是祁时宴想做这个领导者。

“是这个祁时宴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的吗？他的能力是什么？”

“祁时宴暴露的能力不多，但他刚刚使用的应该就是传说的‘媚言术’，可以操控玩家和npc的情绪——另外五个npc应该被灌输了消极情绪，现在还没有下楼。”

陈宋当然知道媚言术，编号059的高阶技能，比他获得的那个辣鸡技能好上百倍。

“各位，我是祁时宴，把大家聚到一起就是来对一下信息，”祁时宴从白衬衫中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姜言，“我的职业是落魄商场的销售，失了业来这里旅游散心，任务目标是在镇子里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姜言，主播，开直播来探秘飞马山庄，任务目标是找到能够爆火的情节。”

“钟离无鹤，退休老人，来这里玩，任务目标是活着。”

“各位哥哥姐姐好，我叫马江，拿到的角色是一个地理专业的男大学生，任务目标是勘探地质。”

当陈宋的介绍完毕后，就只差离所有人最远的黑桃没有发言了。

“我才不要说，”黑桃穿了一身能将面部遮盖一半的黑色冲锋衣，只露出两个咕噜咕噜转的眼睛，声音嘶哑，“谁知道你们撒谎的目的是什么。”

陈宋突然心头一哽。

黑桃说得对，五阶本不同于他玩的寂静公寓那种青铜本，每个人的游戏任务绝对不是口述那般简单，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系统甚至会将玩家分成两个阵营的人，使他们相互争斗，这也是这个黑桃现在还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隐藏自己面容的原因。

陈宋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五阶本，不仅要打怪，还得提防和你表面交好的人类玩家。

这里的人各怀鬼胎，就连主动提出要依附他的马江，他都不该百分百信任他。

“黑桃1，”祁时宴轻声念了一句，“你最近名气很大，论坛上讨论你的帖子有很多，你的真实个人信息在黑市都卖到了500金币——”

黑桃1不耐烦的打断了祁时宴的话：“我不会信任你们任何一个人，这可是五阶本，所有人都有不同的身份。”说完，黑桃1起身离开了座位，重新上了楼。

此刻，窗外正风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