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低头走回文敏身边，一言不发。但余光中忽然察觉到文敏的身子晃了晃，这让她的呼吸不由一顿。

文敏的右手还攥着木笛，她的指尖发白，正轻轻的摩挲笛身上一道道裂隙。一缕血丝再次顺着她苍白的唇角落下。

"......师姐！"

陆雪琪慌忙伸手接住她软倒的身躯。文敏的斗篷滑落半截，露出被缠在肩头的黑色布料。

这时张小凡正举着烧火棍凑近，微弱的青光映出陆雪琪和文敏煞白的两张脸，不同的是，后者是看着了无生气的样子。陆雪琪指尖凝起灵力往文敏的几处穴位上点，声音止不住的发颤："别睡......"

文敏睫毛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但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

三人踉跄着沿死灵渊边缘前行，忽地，从某处传来了铃音的清响。

"叮铃——"

随即昏暗中不知从哪冒出了数道身影，而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碧绿衣裙的少女。她在海雾中如美丽而盛开的百合，优雅地走了过来，对着三人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张小凡见状，起身挡在了两位师姐面前，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在这阴灵妖兽横行的死灵渊下，任何来者都不容小觑。

白光渐近处现出少女的身影，她右手纤指间拈着朵发光的白花，莹白微芒映亮周身方寸之地。张小凡虽诧异这奇异花卉，此刻却顾不得深究——尽管对陌生女子心存戒备，但在幽暗死寂的深渊里遇见活人，终究令人稍感慰藉。

"……幸会。"他喉头发紧，原本想好的客套话只挤出两个字。

少女眼波流转，嘴角噙着浅笑："青云山的张少侠怎会来这鬼气森森之地？"白花微光在她指尖轻轻摇曳，"此处可不是你们该踏足的地方。"

张小凡惊讶道："你认得我？"

少女笑而不答。张小凡正疑惑，却听她问道："张少侠可找到滴血洞了？"

"什么滴血洞？"

少女笑容渐冷："正道中人若不是为滴血洞的宝物，怎会来此？"

张小凡恍然此处藏有秘宝，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少女手中白花轻扬，光痕残留："我嘛，正是你们痛恨的魔教妖女。"

张小凡心头一震，立刻戒备。此时陆雪琪却突然惊呼："小心！——" 说着便已先一步带着怀中的文敏后退闪离。

白光骤闪，那朵白花瞬间分裂，泛着幽绿光芒的花瓣袭来。张小凡仓促抵挡，仍被几片花瓣擦伤。转瞬，少女却突然闪至陆雪琪和文敏身旁，张小凡见此急忙祭出烧火棍阻拦。两股光芒相抵，竟不分胜负。

黑暗中，黑衣蒙面女子带着五名黄衣人现身。

忽地，一阵海风迎面扑来，裹挟着腐朽的恶臭。那不是寻常海风带着的咸涩，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腥膻，像是千万年积攒的腐肉突然曝露在空气中，令人喉头发紧、胃袋翻涌。这腥气如有实质般黏在皮肤上，钻进鼻腔里，连舌尖都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文敏就是在这样的气味中被呛醒的，只是她喉咙如有刀刃，发不出声，眼睛也沉似千钧，睁不开，所以也就没人发现了。

“幽姨，那黑棒有古怪。"少女碧瑶说道。

蒙面女子低声道："此物凶气极重，可能与圣教有关，先擒下他们。"

此情此景，若是不逃，想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带着师姐先走。"陆雪琪喉头有些哽住，哑声道。而后将文敏推向了张小凡 。

张小凡却没接，而是横跨一步，摇摇头道："……不走。"

陆雪琪不知这张小凡是如何想的，她想到若是张小凡不带着师姐先走，那他们不就……她心中着急，但还不待她再说些什么，手臂就被忽地攥住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师姐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

文敏半睁着眼，声音细若游丝："雪琪......别......"血沫呛在喉间，未尽之言化作了剧烈咳嗽。陆雪琪看着文敏眸中的决绝沉默了。

陆雪琪被迫向二人妥协。三人退至无情海边，可就在这时，无情海上，阴风骤起。

原本死寂的黑暗深渊，此刻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海水不再平静，而是翻涌如沸，漆黑的浪涛拍击着岸边，溅起冰冷刺骨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仿佛来自远古的腐朽与死亡，令人作呕。

站在最后的蒙面女子霍然变色，疾呼道∶“碧瑶，快退！”

陡然间，海面剧烈翻腾，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陆、文、张三人措不及防，被迎头而来的海水浇了个透顶，文敏此刻在三人中当属最弱，她被这冰冷的海水激的一抖。

在众人的视线下，那两盏幽绿色的“明灯”缓缓升高，最终定格在半空——那双巨目，幽幽如阎王殿前的鬼火，却如刀锋般锐利，透出森然杀意。

“是它，是它。”蒙面女子身子一抖，“这畜生竟然还没有死！”

碧瑶惊道∶“畜生？幽姨，这是什么东西？”

蒙面女子望著波涛汹涌的无情海上那越来越接近海岸的两团光圈，声音中微有惧意，道∶“这是‘’黑水玄蛇’。”

碧瑶大震，几不敢置信，讶道∶“这魔物不是在千年前已在西方大沼泽被神兽黄鸟杀死了吗？”

蒙面女子疾道∶“传闻如此，但今日它却在此出现，我也不知缘何。这黑水玄蛇乃上古魔兽，凶悍无匹，非其天敌黄鸟不能除它，我们快退。”

碧瑶向后退了两步，忽又转头道∶“但那小子……” 碧瑶犹豫地看了眼张小凡。

蒙面女子连连摇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快走。”

漆黑的海面突然隆起如山，一头遮天蔽日的巨蛇缓缓浮现。它粗壮的蛇躯盘踞海中，仅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高达数十丈，众人尚不及它身躯的三分之一粗。泛着幽绿冷光的蛇瞳居高临下地俯视，如同神明睥睨蝼蚁。

此时无论是青云弟子还是魔教中人，此刻都僵立原地。在这远古凶兽的威压下，所有人都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海面渐渐恢复平静，但恐惧仍攥紧每个人的心脏。黑水玄蛇如远古魔神般矗立，幽绿的蛇瞳缓缓扫视众人，似乎在疑惑这死寂深渊为何突现生人。

陆雪琪最先回过神，她半抱着文敏，轻扯张小凡衣袖，轻声道："后退。"张小凡立刻醒悟，连连点头，随两人向后退去。

站在后方碧瑶身边那蒙面女子眼角馀光瞄到三人的动作，顿时失声道∶“不要动……”

三人都是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黑水玄蛇便突然暴怒。它双目绿光大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浪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只见巨蛇身躯一摆，蛇尾掀起滔天巨浪。数丈高的水墙夹杂着黑色蛇尾，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呼啸而来。狂风先至，几乎将人掀翻。

生死关头，陆雪琪抱住文敏飞掠后退，却见玄蛇巨尾横扫，海潮如墙倾覆。张小凡来不及跟上，他的惊呼倾刻被浪声吞没，三人霎时被冲散。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