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萏实在没有跟老人相处的经验,大部分的时间当一个倾听者。
直到师娘捧了四碗面上桌 ,她才又成为餐桌上的焦点。
“小陆说你喜欢吃辣椒,我特意给你加了我自己做的辣椒酱。”师娘只给她一个人端了面,并示意另外俩男人,他们的面在灶上自己端。
陆泽洛舔唇,狗腿地去把另外三碗面一一上桌。
师娘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我们小陆,会疼人。”
落萏笑了笑点头,嘴不说心里说,这不是他从小必备技能?
等所有的面条上桌,她才注意到自己的碗里多了一个鸡蛋有些纳闷:“为什么我两个?”
同样的问题在四个月之后,又一次出现再这间屋子里。
“小陆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意嘱咐我给你做的。”师娘笑笑答道。
落萏看了看面条又看了眼陆泽洛,情绪有些复杂,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过过生日了,以前夏春莲还在的时候会给她买生日蛋糕,那会她读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她记不清了。
后来夏春莲不在了,也没人会再给她买生日蛋糕,落国强虽然会记得,但是随着她年纪增大,话题就变成你又长大了一岁,你要做家务,过了元旦你周岁就二十五了,别人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连家务都不做。
久而久之她对这个日子越来越麻木,一开始她还会给自己买蛋糕,但是自己吃一个小蛋糕真的没意思,还不如直接不过,自动忘记,只把这天当元旦。
“师娘做的面,都是她自己手擀的,很好吃的。”陆泽洛注意到她的小情绪,主动缓解气氛。
落萏低头眼睛有些红,但还是撑起笑意:“谢谢师娘,谢谢师父。”
“没了?”陆泽洛坐在她旁边,歪头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老式的原木餐桌,四个人各占据一个角。两两相邻,老一辈眼角的笑意,压垮了皱纹,小一辈一个红了眼,一个笑得宠溺。
“谢谢你。”落萏瘪着嘴,眉眼弯弯,一只手把他的头推过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长寿面,反正他们家的两位长辈都没给她做过。从小到大生日蛋糕吃过几次,长寿面第一次吃。
落萏不再像之前吃饭困难,斯文的把饭吃完,一点都不磨迹。劲道的面条不止暖胃还暖心。
吃过早饭,前面非遗店来上班的店员,全部到位,开始准备招待客人的用具。
杨天舒返回工作室继续雕刻自己未完成的木版,师娘也去前院当定山人,来解答客人关于年画的问题。
落萏和陆泽洛站在中间的庭院里聊天,总觉得不管去哪边都是碍事。
“师父不休息吗?”她能理解,前院不关门的原因,毕竟越是节假日,非遗体验馆的人才越多。
“师父以前见过的年画比较多,他想要把他见过的年画都复刻出来,怕他走了之后这门手艺就失传了。”
陆泽洛解释:“师父这辈子做了多少雕版,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说清。是我这辈子达不到的高度,我们这代人对传统手艺的传承,远没有他们执着。”
落萏点头惭愧了,要不是因为陆泽洛,她根本不会了解到这一项非遗项目:“你可要好好学啊。”
陆泽洛开玩笑道:“师父可不只有我这一个徒弟,要是只有我这一个徒弟,他恐怕要气死。”
“确实,看你平时积极性不高的样子。”落萏顺着他的话就往下爬。
“你什么意思?我每天定时定点报到,回家接着练习,还不够努力吗?”
“那你现在进去跟师父一起练习。”落萏指了指身后的工作室。
陆泽洛笑出声,牵着她往工作室走,敲了敲门,他推门而入。
落萏没跟进去。
只听到里面杨老先生的一声吼;“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陪媳妇?
“我媳妇让我来的。她嫌我不够努力。”
杨老先生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别废话,滚出去。”
“好嘞,您消消气,我马上滚。”
陆泽洛进去没有五分钟,迅速被赶了出来。
落萏跟陆泽洛大眼瞪小眼,她有些好奇,老先生这么在意传承,为什么陆泽洛愿意学,他的态度这么奇怪。
“为什么?”她说出心里的疑惑。
陆泽洛摊手:“他觉得,我不该做这个。在休息日从来不让我过来,就算过来也是在前院帮忙。”
落萏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明白过来,他一个清华毕业的研究生,突然来做这个确实很奇怪。
“那你为什么突然间就想做这个了?”
“不是突然,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陆泽洛没细说,“你是想在屋子里暖暖,还是跟我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她听出陆泽洛刻意转移话题,每个人都有秘密,会有不想说的时候。
落萏来时便留意了这边的风景,古色古香的建筑,保留了古城的风范。
她跟着他一路沿着路边的小河晃悠,路上时不时能遇见过来游玩的游客。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错,风却冰凉冰凉的,阳光只起到了增加紫外线的作用。
一阵风吹来,“落萏缩了缩脖子:“我们去车上坐着吧。”
“怎么了?”
落萏吸了吸鼻子:“冷。”
“要不,我们回去?”陆泽洛回头看她整个人都缩进了大衣里,“早上谁说不会冷的。”
“不想回去。”落萏摇头,“感觉里面的每个人都很忙,就我们俩格外的闲,很不自在。”
“行,那就去车上坐着。”陆泽洛没意见,两人能这样安静的独处机会少之又少。
陆泽洛带着她回到停车的地方,启动车子,顺手把后座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薅到前座来,给她盖上:“捂着点,别感冒了。”
空调制热还要一会,落萏没拒绝把手插进羽绒服的袖子里,把座椅往后放了一点。拿出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舒缓的音乐随之响起。
落萏整个人缩在椅子里,空调的暖气朝着她吹,暖意慢慢滋生,骨头都快酥了,非常的放松。
陆泽洛一直看着她,注意到她慢慢放松下来的表情,提醒道:“别睡着了。”
“真的很舒服,你不觉得吗?阳光,豪车和暖气,”落萏感慨。
“烧钱的,能不舒服吗?”陆泽洛开玩笑道。
“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加油。”
“逗你的,一会暖和了就关,一氧化碳中毒,就得不偿失了。”陆泽洛把车开到太阳能直射到的地方,本来就是黑车,在太阳底下,吹不到风也不会太冷。
“我知道,我说真的。感谢你带我来找师娘蹭面。”落萏吸了吸鼻子真有要感冒的趋势,“对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印象中,她从来没跟陆泽洛说过她的生日。
“结婚证上,不是写着吗?”
“哦,陆老师真细心。”她嘿嘿,笑出声来。
陆泽洛挑眉:“怎么又陆老师了?”
“习惯了,瞎叫的。”
“你还叫过什么?”陆泽洛侧头看她。
“急的时候,会叫哥,姐,也会骂人,根据当时的情绪而定。”
这样的氛围之下,精神得到放松,话也不自觉密了起来。
“你呢?你会急吗?”在落萏的印象里,小时候他还挺嫌弃她的,但也没跟她急过。
她记得那会是校运动会,学校允许他们带手机。
落萏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愿望,就是跟陆泽洛合照一张。
现在想来,当时又胆小,又贼大胆。面对陆泽洛的时候,她永远没有面对温乐安和谢忱时的轻松大胆,但是她又有全校找他合照的勇气。
第一天校运会,早上的开幕式结束之后,跑完100 米项目,上午的活动算是结束,等午休之后才继续。
中午落萏和武潇潇一起在食堂吃饭。
“我想和陆泽洛合照。”
“你去找他啊。”
“开幕式结束之后,我就没见到他了。”
“吃完饭,我们找他去。”
在武潇潇的一句句找他后,她彻底没了理智,快速扒完饭,踏上了找陆泽洛的路途。
遇到个班上的同学,她都要旁敲侧击问一句:“你看到陆泽洛了吗?”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教室旁边的楼道遇见他了,谢忱和温乐安也在。
“我想跟你合照一张做纪念。”落萏看到陆泽洛直接表明来意。
落萏已经不记得当时陆泽洛是怎么回复的,只知道后来那张照片拍成了,丑的天妒人怨,一张及嫌弃和一张贼圆润的脸,不尴不尬的出现在她的手机相册里。
那张照片不出意外消失在她的手机里,毕竟陆泽洛答应的机会只有一次,重拍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还能想起,当时为什么想找他拍照片,是想以后他们分开,可以留个纪念。
不过,直到初中毕业,他们也只留下了,毕业照上的合照。一个因为个子高站在了女生中间的位置,一个因为个子矮站到了男生两侧。如果不特意去找,没有任何人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当时的手机像素也不能和现在比,还处在一个连洗面奶都不知道用的年纪能好看到哪里去。
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陆泽洛那么嫌弃,为什么要答应跟她拍那一张照片。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连脸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就记得那张照片很丑。
“以前不会,后来学会了。”陆泽洛的回答很微妙,也不细说。
落萏回神笑笑:“确实,你的脾气不是一般好。”
“你的脾气,不也挺好。”
落萏就差把你说什么屁话的表情,写在脸上:“我不是脾气好,我只是不在乎。”
“我不在乎的事情,懒得管,计较那么多,太累了。”
“以前我也不这样,挺爱生闷气的。我现在的朋友,是我后来拼命挽回的,不然我可能现在就是孤寡的一个人。”落萏回忆起往事,还怪让人难过。
“为什么?”
“因为我恋爱脑。”落萏舔唇,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