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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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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上头有规定,凡是从邗莒县来的,都不许入城,快走快走。”

“大人,求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我们不是邗莒县人,只是家中落魄来寻亲戚的……”

“哪个外来的不会这么说,快走快走!”

“大人……”

“再不走就打了啊!诶诶,干什么的,停下来,检查!”

那官兵没听完便挥手将人赶走,留那些人抽泣不已,望着城门满面愁容。

与其说是普通百姓,倒不如说是在普通百姓眼中的流民。

余瑾本是想寻个高处,将这座城大致打探一番,可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番事。

她跟着流民来到了他们如今的栖息之所——一个早已荒废的驿馆。

因着仍旧是官驿,他们不敢现身,都是走的后门,正房也不敢住,只藏匿于后厨的地库和仓库里,勉强苟活。

余瑾虽一身玄衣,但通身气质使然,甫一出现于众人眼前时,还是吓得他们急急求饶,好不叫人凄凉。

“我不是官府的人,诸位不必如此。”余瑾简单解释了下:“来这只是想向各位询问些事,这是酬劳。”

她将一个袋子放到桌上,而后又自然落座,朝面前的位置掌指:“请坐。”

像是他们之中领头的,鼓足了气坐到余瑾面前,动作上仍是拘谨,没有直接去碰那袋子,眼睛却仍旧紧紧粘在那丝线雕琢的精巧锦囊上。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石子滚过,沙哑出声:“大人请问。”

虽然余瑾说她不是什么勋贵人物,但领头的人还是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大人,毕竟这么讲总是没错的。

余瑾也没纠正,以免令他们更加拘谨不安。

“方才听说你们是从邗莒县来的,你们的家乡可是出了什么事?”余瑾问。

原是问这个……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余瑾见众人有了松懈之意,眨了眨眼睛,眼底微微泛红的光芒重新隐匿。

领头斟酌语句,将事实道来:“我们都是邗莒人,邗莒相距复州有五百里,我们一家住在外围,幸得逃得快,免遭病灾困扰。”

“什么病灾?”

“大人竟然不知?”领头下意识惊呼,而后反应过来,只道失礼,见余瑾没有怪罪,继续说道:“那日城里接待了一队军官,说是南边来的驻边军,上头安排了人让那队人马落住了官府,怪事便从那天起。”

“先是城中婚嫁女子频频离奇死亡,后又有传闻说有男子生怀鬼胎被溺死府井,夜夜婴啼,未及天明,不止不休!”

说着每个人脸上都面露惧色,余瑾蹙了蹙眉头,并未打断。

但接过话说下去的是另一位老伯。

“然后就有一家死了新娘子的人家开始生病,先是浑身发热,然后起了红疹,那些红疹长成了泡,点破一个便化作脓水,腥臭无比。”

“湿泡不知什么所致,听说得者瘙痒难耐,更有甚者挠得那叫个血肉模糊,吓人呐……”

“老伯见过?”说得如此真切,想来这位老伯是见过的。

老伯用力地点了点头,也在桌前落座了:“我便是见过几眼,才赶忙叫他们撤离的,只是没想到啊,那怪病传得如此之快。”

“上京不管?”余瑾好歹也在凡间待过一段时候,虽然那是幻境拟造的。

“管?”方型木桌的最后一边,落座了一位瞧上去年岁不算大的女子,她一声冷笑后道:“若是官府愿管,我们又如何会成为流民,遭尽驱逐和白眼。”

“小淓,不可失礼。”领队口头斥责了一下,其实并未阻拦她继续说下去。

被称作小淓的女子姓容,闻言倒是收敛了语气中的厌恶,只剩冷漠:“我们若是再逃慢些,怕是要被留在城中被活活烧死了。”

稀碎的抽泣隐隐传来,余瑾面色微沉,视线在屋内环顾一圈,瞧不见一张笑颜,就连年纪稍小的几个孩子,见证过死亡,苦难皆流于表面,再收敛不去了。

“京上传下令来,停止医治,将所有已经染病的人都烧死,没有染病的也关在城中不许外放,这和叫人绝死又有何异?!”

容淓说着像是发了狠,眼下也红了一圈:“若说这病灾是祸因,我看那些个当官的才是断了我们后路,叫我们死的灾难!”

“小淓!”领头又是不痛不痒地稍作训斥,见小淓横过脸强忍着泪,叹了口气,转而对余瑾道:“大人莫怪,小淓她……她一家十几口人都死于官家下令的无妄之灾中,如此愤慨,并非冲着大人。”

“人之常情,不必道歉。”余瑾摆手,并不在意,又问:“按理来说,各城都会有驻守的修士,你们城郡发生这样的灾祸,没有修士出来处理吗?”

“修士?”在场众人一时间都面露茫然。

居然不知道有修士的存在?

余瑾也是诧异。

很快,那位众人之中年岁最大的老伯一锤手,恍然道:“大人说的可是那些仙人?”

余瑾眉头一挑,想起凡间对于修士的称呼,便点了点头。

老伯后又摇了摇头:“半年前,上京发来诰示,下郡的仙人都前往了上京,病灾发生时,没有一位大人口中的修士前来相救。”

“我们想自救也无果,满城的百姓啊,除了我们和几位高官,都死了……”

老伯大抵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余瑾没有深问这一层,又将老伯从怀痛中拽了出来。

“老伯可知道诰示的具体内容?”

“这……”

余瑾又拿出沉甸甸的一袋子。

老伯这次却摇头摆手道:“不是钱的事。”

“知道了也没啥好处,那京都不是什么善地。”

余瑾并未将袋子收回,而是放下后开了个口,露出里头的东西——不是银子,是药瓶。

“一人一丸你们受不住,把药丸泡了水分着喝,能保你们无病无伤的找到安定下来的地方。”

老伯的表情一滞,颤抖着手要去碰那些药瓶,临了还隔着半指的距离,又收了回来,他重重地闭了眼,才缓缓抬起看向余瑾。

还未等众人回神,老伯已经伏跪于地了:“求仙师救救尔等,救救邗莒县数千百姓。”

余瑾凝视着老伯低埋的头,并未对此有所反应,但也算是默认了自己的来历。

众人愣了好半晌,才纷纷跟着跪下。

余瑾虚空挥手,所有人都‘被迫’起了身,他们面露惊色,又似敬畏,再没人敢和她坐于一席。

余瑾颔首垂眸,随之起身:“邗莒县命数已尽,我来晚了。”

老伯的泪随着几个孩童的哭声划下脸颊,不动声色的,道出无尽悲哀。

“满城的性命,就这么算了吗?”容淓的声音自余瑾右侧响起,余瑾转头,看到的是蓄满泪却依旧克制不肯落下的满眼坚毅。

少女清脆却又凌厉的声音在余瑾心上落下沉重一击,余瑾难得的,不知该做出何种回应。

满城的性命……该是多少因果宿缘,余瑾也想问,问那天道,难道真的不管吗?

余瑾也得不到答案。

容淓得不到答案,便将眼泪随意用袖子一抹,又弯腰将桌上余瑾给的‘报酬’收起,开始筹划起来:“复州被暴民之事牵绊住了,大抵没空来搜寻我们,若是等他们回过神来,怕是会借暴民之意来抓捕我们,咱们得快些离开此地。”

“小淓……”领头想说什么,唤出名字后又没了下文。

余瑾身形高挑,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挡住了自缝隙中传进来的光,方才的沉默使得整个气氛都低沉了不少,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瑾抬眸,面上眼中皆不露半分情绪。

“我可以带你回一趟家。”余瑾将目光落在容淓身上,突然说道。

脚程对她而言是最简单的事情,她现在也想去看看邗莒县的情况。

容淓眼睛一亮,随即有迅速黯淡下来,她摇头道:“多谢仙师,只是我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只能婉拒仙师好意了。”

邗莒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回头也改变不了现状,容淓深知自己现在的任务是带领着活下来的大家找到安置的地方休养。

“我可以帮你们做掩饰。”

容淓抬头看向余瑾,似乎并不畏惧同她对视,余瑾在眼上施了术法,不至于让凡人同她一对视便失了神智,丢了魂魄。

“仙师为何要怎么做?”

“邗莒虽然命数已尽,但我身为修士,便是职责所在,总要去的。”

容淓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朝余瑾作揖礼致意:“那容淓,便多谢仙师了。”

余瑾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将手轻轻搭在容淓肩头,二人的身影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余瑾的传音也落入众人耳中,她留下嘱咐,让众人在她没回来之前切不可踏出驿馆一步。

众人纷纷对视,了然于心。

老伯不知余瑾能不能听见,便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喊了一句:“仙师可去邗莒府衙,那份诰示,许是还留一份在那。”

“我知道了。”

听见余瑾的回音,老伯松了口气。思绪突然被一个孩子雀跃的声音打断——

“是吃的,好多好吃的!”

……

邗莒县已经成了座空城,浊气之内遍地尸骨,烧不完的便乱刀砍死,焦味混杂着腐臭,一派萧索。

容淓已经从方才身处高空的奇妙滋味中回过神来,如今再看,满目疮痍,悲愤交加,最终只能化作无能为力的哀戚。

余瑾在她身上施了个法术,随后带她下降。

先去了府衙,余瑾寻出了那道被封存的诰示。

“让数仙人并往的,居然只是圣上想举办一场盛宴?”容淓也看清了那道诰示上的具体内容,不知道时还好,知道了后只觉可笑可恨又可悲。

以一场盛宴换一城生死,真是好一个河清海晏的大昭,好一个爱民如子的圣上,好一个万国来朝的盛宴啊。

余瑾并未对此做出评价或是附和,容淓看到的和她所能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容淓只能看到拟诰示的人想让人看到的,而真正的内容藏在幻术之下。

大昭的皇帝也是修士,并且在灵气稀薄的凡间修至元婴期,凡间修士大多只是炼气期,能修炼到元婴期自然叫人哗然,又有传闻皇帝掌握着独特的灵脉,可助修士快速修炼突破。

如此诱惑,确实叫人无法不前往。

这样一个借名万国来朝的盛宴就诞生了。

至于具体情形,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道。

还有半个月,拿着这份诰示的修士都可前往,难怪会有一份被藏得如此之深,想来是持有者逃出邗莒县时来不及带走。

至于那位老伯如何得知……

余瑾将诰示收起后,又带着容淓去了她家。

容家是当地做纺织生意的商户人家,家境殷实,所以家中人口不少,只是这场不知由来的病灾毫不留情地将这一切吞没,容淓纵想寻一寻尸骨也寻不到了。

尸骨早已被烧成灰,混着满城尸骸,混着那散不开的浊气,纷纷扬扬,永久被留在了这座空城了。

她来看了一眼,只带走了母亲留下的玉佩,和父亲珍藏的宝剑。

余瑾见她不再依恋,便问:“你可知哪里还有可能遗留没有被毁的尸体。”

容淓闻之一愣,随即细想一番,脑海中寻到了一个可能:“城里有个医馆,生意并不好,只因那医馆中的医师喜欢研制新药,没啥人愿意去那看病,想来对于这场病灾,也有研究,也许会妥善保留尸体。”

容淓为其引路,带余瑾去了那家医馆,果然在那家医馆后院屋子里找到一间暗房,里头用特殊法子保存着一具样貌齐全的尸体。

余瑾上前观察起那具尸身。

体表一应特征确如老伯所述,只是余瑾透过外表看内在窥见了一些不寻常。

似乎有什么曾在这死者活着的时候寄生过。

余瑾拿出一把短匕,自尸身肺下扎入,尸身突然活过来一般剧烈颤抖起来,伴随着自肺部溢出来的尖叫,隆起的肺部泄气般骤然坍塌。

容淓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时正好瞧见那具剧烈抖动的尸体诈尸般睁了眼张了嘴,痛苦地呻/吟着。

那眼球都突了出来,阵阵浊气自嘴巴涌去,容淓惊惧地捂着口鼻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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