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码归一码，管家无论多讨厌这个新任少爷，仪容的问题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了。

温塔因早走没影了，墨楚恋恋不舍收回视线，摊开毛巾擦手时状似无意打听道：“那人谁啊，我父亲找他做什么？”

虽还未正式认祖归宗，得到身份上的承认，但他已经十分熟稔自然的将爹啊爸的称谓挂在嘴上。

“杜兰亚特家的年轻继承者。”德夫管家偏头瞄了一眼，只是简略介绍，道：“里面请。”

墨楚本放松的心又紧绷悬起，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没少让自己骂神经病的人，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墨楚闭目深吸气缓解紧张情绪，手掌搓了搓变得冰凉的手臂边，下定决心后目光坚毅进门。

自言自语嘀咕道：“怕什么，总不会有我还活着来得惊悚。”

门后世界被黑暗吞噬，天鹅绒窗帘严密遮挡住了外界一切。

办公桌上光线昏暗的一盏水晶台灯，是唯一的光明来源，视野可见光的范围很小，偌大宽敞的房间黢黑不见五指，只剩下坐于桌后倚靠椅背的古老种哈丽曼家族族长——德拉尔·哈丽曼。

他手指交叉置于腹上，半张脸笼罩于黑影里，只能看清高挺的鼻梁与殷红的薄唇。

这个时间点外边落日渐沉，整个房间笼罩着一片比死更为深邃的沉寂。

墨楚面无表情朝他方向对视，依然与从前一样，无法猜测到他的任何思想。

情绪简直比死人还要稳定。

墨楚想了想，没有动用二分化的夜视能力去打量房间，放弃肆意熟悉房间构造的机会。

“德夫。”

阴冷的腔调嘶嘶作响，沙哑的嗓音只感觉像条鳞片冰凉的游蛇滑过肌肤，令人毛骨悚然。

墨楚不动声色摁住胳膊，鸡皮疙瘩忍不住沿着上臂接连竖起汗毛，腹部又开始感到一阵反胃难受。

德夫管家随叫随到，头颅高起的傲慢变成了低眉顺从的恭敬，“有何吩咐，老爷？”

“要迎接我素未谋面的次子，怎么能在如此昏暗的地方，把灯打开。”

白光以他项顶为中心逐步朝外明亮，墨楚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乍然见光，受刺激微微闭合眼。

杂乱无章的黑点褪去，双方见光以坦诚的模样终于碰面，德夫管家十分有眼色离开。

德拉尔的脸色苍白近乎病态，这似乎是他们家族的一种外貌特性，他看起来比真实的年龄还要显得年轻，暗金色的头发规整束于脑后，双眼赤红，白缎丝绸上衣，矜贵的清冷气质犹如中世纪的纯血贵族。

说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亲王都不嫌夸张，简直贴切符合古老种的叙述形象。

“我想你应该有许多疑问，孩子，坐下来谈吧。”他请手点头示意对面位置，像那么一回事的扮演体贴的父亲角色。

浓如血色的猩瞳逐渐变得淡薄，最终褪去红丝，恢复成与常人无差的黑眼。

不了解德拉尔真实性格的人，相当容易受他伪装的温柔假象蛊惑，而不知不觉跳进他早已准备好的语言陷阱。

墨楚内心提防但依言照做，与他隔着办公桌面对面相视，畏缩拘谨模样与前头任性嚣张的性格截然相反。

“有两个带我过来的保镖告诉我，您是我亲生父亲。”

德拉尔优雅点头，道：“是的，当然，我的孩子，我便是你的亲生父亲。”

墨楚垂头躲避他的视线，尽量按照上一世的懦弱形象进行回话，“鉴定结果确定没有弄错吗？你们真的没有找错人？我是说，您这么富有，可妈妈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有关父亲的任何事，我以为我爸早死了。”

德拉尔道：“很显然里面存在了误会。”

阴冷的书房里，墨楚局促不安捏着衣角卷曲，显得孤立无助，实际后背也真的硬生生吓出了冷汗。

从踏入这间房里，德拉尔就不曾停止过观察行为。

一旦使用夜视能力，他们的分化特性必然会变红瞳，哪怕是能力顶级的德拉尔都不例外。

黑暗的环境既使人因不确定性而提高警惕，又因是完美掩蔽的保护色，释放人松懈的防备心。

墨楚心道差一点点，差点开局就露马脚。

怀疑因子一但存在，露馅问题便是时间迟早的事。

性别为beta的平民，纵然拥有二分化属性，也只是具有稀有性，并不具备自主操控性。未曾去过分化学校进修训练，几乎无法控制分化能力，强制使用反会导致能力暴走失控。

只有优质等级的alpha和omega是特殊例外，因其优秀的天赋，他们生来就有自主掌控的潜力。

报告为beta，伪装为低质alpha，实际是优质omega的墨楚，桌底下手指捏紧，极速敛神镇定。

现在既不是易感期，也不是发/情期，夏叔给的抑制剂绝对抑制了信息素生成，再加上自己的信息素味本身就淡，没事的，他就算是狗鼻子都闻不出味来。

墨楚紧缩脖子，抬眼小心翼翼问道：“是有什么误会？”

德拉尔叹气道：“我无意挑拨你们母子关系，但是我要告诉你事情真相，你的母亲欺骗了你，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虚伪的女人！”

墨楚听状当即否认道：“这不可能！”

德拉尔缓声道：“虽然很难以接受，但我需要辩白下，为何多年来缺失你的父亲角色。”

墨楚眼里噙着泪花像是蒙受了天大冤屈，委屈道：“可是妈妈对我很好，她去世很多年了，请您不要诋毁她的清白。”

即是孝子也是怯懦的人，想反抗的做法只有低头捂嘴啜泣，以表示他的无声抗议。

德拉尔推出抽纸盒，安慰道：“擦一擦，然后听听我的解释吧。”

结果哭的仗势不比身娇体弱的omega差，同样是惊天动地，覆水难收。

墨楚连抽一大把，低头擦完眼泪再擦汗，最后用力擤鼻涕，哼的越大声，德拉尔眉心皱的越深。

确定膈应人膈应的差不多了，一团混合了各种不明液体的纸团捧在手心里，墨楚满眼无辜望向他，并且不时往下瞄几眼再哼唧两声。

在人企图丢到桌面时，德拉尔摁动呼叫铃召回了德夫管家，于是对方神情严肃得到了装有鼻涕纸的垃圾桶再次离场。

墨楚收回眼角余光，差点没笑出声。

德夫看起来被细菌打击的脑子快烧宕机了，都已经同手同脚走路了。

“好吧，让我们谈回正事。”德拉尔摁捏眉心道：“首先，在是你父亲前，我是位顶级alpha。”

墨楚手摆腿上坐正，咬着下嘴角点头。

睁着水雾朦胧的大眼，如朵脆弱易折的娇花，为即将承受暴风雨的无情打击而感到无助。

德拉尔朝后倚靠，又恢复成来时见他的模样，“你的母亲利用发/情期勾引了我，她是位优质omega，不可否认，我无法拒绝她，这是天性使然。”

墨楚眼皮颤动，这番话显然推翻了他以往认知，挪开眼怯懦道：“这不可能。”

虽然当场反驳了，但语气低弱的毫无信服力。

“这就是真相，孩子，我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力地位，无人能够拒绝它们诱惑。”德拉尔听力灵敏，自然是听清楚了。

这个理由确实没法反驳，哈丽曼集团的商业板块遍布全球，军火商起家的背景，通吃黑白两道。

“实际上我给过她机会，我尝试过与她相处，但是她竟然敢背叛我！”

德拉尔如潭死水的情绪似乎有了波动，他站起绕过桌沿走到墨楚跟前，撑着椅子扶手压低上身，低沉道：“有个擅长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骗走了她。”

墨楚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诧异：“什么？”

“女佣的眼界就是上不得台面，目光短浅，总以为自己能拿捏一切而有恃无恐。”

毫不在意的贬低对方，德拉尔推开椅子转身背手道：“这是奇耻大辱，我不允许有这等丑闻存在，她逃跑了，是我的仁慈放过了她。”

墨楚一脸惶恐，想捂住双耳抗拒听下去。

德拉尔回头嘶嘶道：“但是没想到她那时候已经怀孕了，并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隐瞒了所有人生下你，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我！”

黑影重新笼罩，危机感随之扑面而来，“我放过了她，但是另外那个就没这么好运了。”

墨楚已经吓傻了，喉结微动道：“他怎么了？”

“丢海里喂鱼了。”说话轻松似给鱼缸里的热带鱼投喂饲料。

“所以，我亲爱的孩子。”

肩膀让人重拍两下，阴冷凉意使墨楚整个人吓了个激灵僵住，冒出的冷汗不禁滑过脖颈浸透衣领。

德拉尔垂眼微笑道：“你应该不会像你妈妈那样，让我失望吧？”

像是毒蛇吐芯逼近跟前，气息捕捉逐渐缠绕到了眼球上方，危险将至。

墨楚嘴唇翕动，迫于压力没主见地点了点头。

德拉尔赞美中搓揉他头顶几下：“好孩子。”

得到从未有过的认可和夸赞，墨楚感到意外抬眼，直愣愣看着对方。

“放轻松，不用这么紧张，我可是你的父亲。”

德拉尔回到座位，摊开手说道：“从现在起，抛弃掉你那不值一提的过去，你会是这座宫殿里尊贵的新少爷。”

墨楚不敢置信喃喃道：“真的？”

内心感慨这亲爹画的饼可比公司老板给的大。

“当然，你毕竟是我的儿子，自然该享受到你应有的生活，哪怕你只是个beta，也无人敢欺负你，因为你是我德拉尔的孩子。”

德拉尔自负说完，又变回一开始温柔模样，“你生来尊贵，怎么能让低贱的女佣剥夺了你显赫的身份，当个穷人到处乞讨生活。”

一想到即将入住的大房子，还有数不清的财富唾手可得。

人上人的生活，使墨楚原本畏怯惶恐的情绪逐步被金钱填满，眼里全是欲/望化作的兴奋在蠢蠢欲动。

就差没把我想当有钱人六个大字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