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小辛子已静静立在一旁,通报郭欣进宫,等着宣见。
给郭欣封过奉善尊者后,还一直未见其人。
让准备好糕点茶水,会意要与郭欣长谈,他忙安排起来。
行完礼发现她是那种秀气、可爱、又透露出几分漂亮的女子。
看着她坐下,问出了那高尚一词。
“你真的愿意,为天下人奉献自己一切,包括生命?”
她明媚一笑,露出整齐贝齿。
“臣不敢欺骗陛下,这不过是无奈之举,若能活下去,以及不到万不得已时。
臣怎会平白无故,有如此宏伟,让天下所有生灵安宁一念。
不过这虽是臣无助时,真实想法,却也是臣在生命最后。
无形给自己安上高贵名德。
为利,还是为众,只能由天下人评说。”
暗叹她是个真实的女子,回上笑容。
“你现在,可好些?”
她起身上前几步,再次下跪,行一大礼。
“臣还要多谢陛下,给臣官身,赏赐府邸已是大恩。
又特派太医,前来为臣医治,臣身子已是大好。”
让瞬华上前扶起坐下,继续开口。
“那以后,你还打算跟郭家人来往?亦或是成亲为妇?”
她抬眸,一双眼湿漉漉看来。
“臣身上没有力量,没有温暖。
不管家人,还是他人,都不能做到,他人靠近,便欣然相接。
他人离开,便能快速抽身的境界,臣内心不够丰富。”
仔细打量着她脸色,开口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看来身上是好些,只是心病未除,你现在心中是何状态,你真的,不恨他们?”
她目光平静,徐徐望来。
“臣,整日整夜的无眠,白日夜间的眼泪,终是让臣熬了过来。
陛下,臣经历许多,总结出,让自己痛苦烦恼的想法,就一定要舍去。
没有亲人、友人帮扶,自身也没有能力,不要怨任何人。
也不要为难自己,到了时间走就是了,以前是怨恨的。
但现在,臣已经想开。
只要不跟他们住在一起,不碰面,就连做梦都是一片和谐画面。
只是偶尔,会控制不住,想起之前,她们对自己的伤害。
心里怎么也忍不住,产生怨意。
让自己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心口,胸处,严重时甚至是全身,都跟着疼痛不已。
想止都止不住,喉间亦会,抑制不住呕吐。”
盯着圈椅上,从进来身上便一直,淡然沉静的她,收目掩落。
她比自己想得开,比自己洒脱。
看来她真的,是经历了常人,所未经受之苦。
这股沉稳气质,在没有友人开解劝慰,在所有人都打压她,不支持,不赞同她的情况下。
是磨砺了多少意志,消耗了多少精力,坚持到何地,才彻底沉淀出来。
虽说应侯县主,也曾出手帮衬过她,可终究是无用,治标不治本。
不然她也不会落得数次自杀。
且这还只是她愿意讲出口之事。
那她隐藏在最心底,不愿说出口的事,又有几何跟痛苦。
这全都是靠她自己的铁血毅力。
将血泪屈辱、破败不堪的身体、支离破碎的精神,独自吞噬消化。
她身上一定承受过巨大的痛苦,和心神压力折磨。
在这样的过程下,重铸肉身、灵魂,才将她本人熬了出来。
自己比她略大两岁,身处高位,却还远远没有达到,她那份坚韧不拔的心性。
良久抬眸,看向她。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她起身拱手。
“回陛下,臣想去奉事楼历练,再择决定。”
奉事楼是登基之初,自己命人成立的一个女子班,由瞬华暂管,男女皆可去。
但都是女子居多,那里可以发挥她们,最大才干。
经由培训,再根据她们自身能力,选择合适去向。
欲将奉事楼发扬光大,使各处遍布耳目,方不做痴聋者。
又看向眼前人,当初一听皇姐讲完她的事迹。
脑中就坚定认可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奉事楼的初代领事者。
决定后,立刻让瞬华着重培养郭欣。
五天时间眨眼到来。
宫中极其热闹,外命妇早早就携带家中媳妇、女儿、孙女等来到宫里。
跟着母后与穆卓一,一并来到倾月台。
身后跟着母后两位新宠。
皇祖母依旧没有出席。
倾月台占地很大,今日不分男女席,男宾与女宾席之间,只空出一丈多。
母后居上首,新宠分别依偎在她两边,自己与穆卓一坐其下首。
众人行完礼。
先是临蕙姑母、李夫人等人,说了大堆吉祥话。
母后高兴得乐不可支,一手搂着身边男子,满脸春风,言语间俱是带笑。
放眼望去,众臣夫人们也皆是笑语晏晏。
身为寿星,最高兴时刻,莫过于欣赏下面送来的礼物。
和皇姐身为子女,自是第一轮献礼。
起身跟穆卓一拿出一对,由黄金镶嵌玛瑙,打造成型的凤凰垂珠步摇。
“孩儿与良人,同敬上一对凤凰衔珠步摇,祝母后福如东海,似南山之寿,绵延无尽。”
她笑着点点头,让人接过去。
说了几句有心之类的话后,便是皇姐携礼而上。
她送的乃是,龙凤纹重环玉壁,同样说了几句吉祥话,被母后赞了句极好。
后面的才依依上礼,也没什么出奇的宝物,大多是丹青名著,珠宝玉石等东西。
送礼告一段落后,就是听曲看戏,甚至还有杂技表演。
打小就看这些,早已乏腻。
一通表演下来,已是申时。
群臣大多面容微醺,母后亦如此。
今日是生辰,自然免不了臣子敬上来的酒。
正想出去走走,就听见高座上男声响起。
“太后,奴婢等看戏听曲,皆乏陈可善。
不如,太后领着奴婢们,去台后走走,也好吹风醒神。”
听着这建议,心里忍不住点头,正合己意。
来到后台莲池。
众人站在荷前,微风徐来,池面轻漾起一层涟漪。
清新淡雅的香气拂过,使人愉悦至极。
看着这一抹抹娇俏的白粉色。
真当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转头,瞥见皇姐带着巾儿,正指挥着宫人,下池摘荷。
皇姐也看过来,勾了勾唇,牵着巾儿走来。
已是不耐站,待四人坐下后,看向巾儿。
“巾儿可与那许公子,相处的还行?”
只见她羞涩一笑,点点头。
“多谢姨母陛下关心,侄女与他相处的甚好。”
听她说好,才知道母后这次是用了心。
皇姐从上次云泉宫后,就鲜少进宫,也许是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疙瘩。
穆卓一跟高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正待同皇姐说话,就瞧见一身淡蓝色身姿,手拿荷花,往这边缓缓行过来。
皇姐也看见了她,欲招呼,下一刻就听见刺耳惊呼声。
前方倾月台正殿,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忙四处查看。
半解伸手护着自己,护驾两个字还没叫出口。
就被一力道快速推向一边。
只是一刹那,慌乱中,就见一宫装打扮女子,迅捷向自己来袭。
仔细看去,此女手中,竟是握着一把亮晃晃匕首。
大着肚子,坐在椅上,根本不宜挪动。
双手护着小腹,认命般闭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却听见刀子扎破衣服,刺入肉骨的声音。
忙睁开眼。
只见一身蓝黑色人影挡在跟前。
是穆卓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宫里混进刺客,还刺伤了,护驾的穆卓一。
宾客惊呼声此起彼伏。
“护驾!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
高殷等人忙上前,只是刺客趁着混乱,早已不见人影。
穆卓一身上插入的匕首,已被刺客拔出,扔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汗珠外渗,眉头紧皱,就连晕迷也在强忍不适。
鲜血顺着他伤口,不停往外冒,高殷扶着他大喊。
“快宣太医!”
让身边人扶着走过去。
蹲身不便,只能看着高殷,将他自己衣服用力撕下,堵住穆卓一流淌的胸口。
太医令被人提着跑过来。
李夫人看见这一幕,蹲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卓儿!”
“卓儿!”
“我的卓儿!”
“你别吓娘!”
“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好不容易见几次面,却是要这样揪心…”
穆韦闻讯也快步赶来。
太医为穆卓一简单利落止住伤口。
握住曹毅昔手腕,身上一阵发麻。
宋世昱跟在身边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