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服务区的女厕还算干净,解决完生理问题,邬叶借着冰水洗手,冰水不断地冲刷在温热的皮肤上,似乎也驱散些她心中的燥热。
邬叶回来时,蒲嘉栋已经在车上了,并提前启动车子打开冷风。
一上车,邬叶就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
“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
邬叶看过去,瞬间愣住。
蒲嘉栋从后座上提出一只满满的塑料袋,邬叶打开看了眼,装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和饮料。
她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蒲嘉栋像是变戏法,又拿出一瓶全新的矿泉水,“渴了吧?”
“谢谢。”她憋了半天,只有些抱歉地说,“但我其实不吃零食的……”
音量越来越小,邬叶说到最后都想咬舌自尽。她的小脸皱起来,觉得自己实在可恨。明明人家是为自己着想,特意停在服务区买水和零食,她却在这说什么糊涂蛋话。
蒲嘉栋没太在意,“不想吃就丢回后面去,晚上带给阿腾吃。”
“还是谢谢你,老板。”邬叶甜甜地叫他。
蒲嘉栋啧了声:“少来。”
“栋哥?”
“别学阿腾,怎么流里流气的。”
“那,老板?”邬叶笑眯眯的。
蒲嘉栋看出她的故意,轻轻挑眉看她一眼,然后挂档起步,同时道:“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应不应是我的事。”
“现在身份有转变,总不能还是叫你大名吧?再说——”邬叶眼珠转了转,“你自己说的大我八岁,叫你蒲嘉栋也有失礼仪。”
“少给我扣高帽,搞阶级制度和尊老爱幼那套是吧?”他哼一声。
“我哪敢呀,现在小命和幸福生活都掌握在您手中呢。”邬叶双手举过头顶,眼睛水汪汪的,无辜做投降状。
“那是不是得好好表现。”蒲嘉栋意味深长道。
邬叶眨巴眨巴眼:什么?
“上班第一天正大光明睡在柜台后的,是谁?”
“……”她无法反驳,只能叹口气,耷拉着脑袋,“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蒲嘉栋也不再和她插科打诨,并道又重新上了高速。
越接近目的地,高速上的车辆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邬叶也开始有些困倦。
在她短时间内打了第五个哈欠时,蒲嘉栋将车子再次驶离匝道,弯道过后便是收费站,她的困意顿时原地消散,打起精神来。
上次来这里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大约是初中时自己急性阑尾炎,万姝慧连夜带她赶过来看病,后来又开刀做手术,倒是在医院小住了几天,出院后也没时间逛玩,又急匆匆地赶回去继续上学。
进入车水马龙的市区,这里与邬叶印象中有出入,但差别并不大,也许是又多了高楼大厦,又或许是多了几座综合类购物中心,总之这些那些都是小镇上没有又遥不可及的东西。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以及背景中的行色匆匆的人们,他们与镇上的邻里乡亲们不一样,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浅很淡,步子又大又快,似乎都在赶时间一样。不像镇上,走个三五步就能遇见熟人,遇到都会和蔼打招呼,聊聊近况,邀请去家里吃茶做客。
这时刚好一通电话打进来,蒲嘉栋接起,很简短地进行一段对话。
“对。”
“我刚下高速。”
“大概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好。”
“谢谢,待会见。”
听上去似乎是宠物医院打来的,邬叶想着,原来他连这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还以为他们要像无头苍蝇般随便找家去看呢。
“是我约的那家宠物医院的前台打来的。”蒲嘉栋挂断电话解释道,“一位朋友开的,虽然只是带她去体检打疫苗,但有熟人总不至于乱找。”
一路上安静无比的狸花猫像是听懂了,嗷呜一声。
邬叶噗嗤笑了:“她应该也很高兴,遇到这么负责的主人。”
蒲嘉栋摇摇头:“我可不是她的主人,顶多算寄养在我这里,你才是。”
邬叶歪着头,“可是你决定给她一个真正不需要风吹雨打的家的,”但她又十分舍不得,想了想,“不然我们俩就算是她共同的主人吧?”说完她又立马觉得不太对劲,一起养宠物……
太暧昧了!
她脸唰得就红了,磕磕巴巴继续说:“还有,还有阿腾……”接着很快调整好呼吸,“等我们回去,三个人一起决定!”
蒲嘉栋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又在看导航,没太注意到副驾驶上少女的情绪外露,只说了句:“随你们,我都没意见。”
邬叶悄悄呼出一口气。
这时刚好车子开过一个大十字路口,右前方是一家商场,外墙的led屏幕上是一张十分熟悉的梦中情脸,邬叶赶紧拿出手机,所有注意力都被调动起来,对着那块屏幕连拍好几张,拍完立刻发给俞荧。
蒲嘉栋也瞥过去看了眼,他依稀记得是个蛮火的男演员,他漫不经心问:“还追星?”
“谈不上追星——”邬叶手舞足蹈的,车子都驶离几十米远,她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单纯欣赏他的演技,他所有的影视作品我和俞荧——就是我最好的好朋友,我们都看过,不过脸也好看就是了,属于是锦上添花。”
“我印象中,他女粉丝的年龄段好像都要比你们大不少。”
“那又怎样?年龄才不是问题。”邬叶嗤一声,“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蒲嘉栋哭笑不:“这又是为什么?”
“成熟男人多有魅力。”邬叶感慨。
“是么?”
“那当然。”邬叶抱着手机回消息,有些心不在焉。果然是少女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才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另外的新鲜事里,一扫而空刚才的娇羞紧张。
那边俞荧回复地很快,满屏的感叹号和问号。
将种种线索连成一条清晰的逻辑线,蒲嘉栋恍然大悟:“所以你是为了来看詹皓的新电影,才想到要去赚外快的?”
这么快就被他猜中,邬叶放下手机,紧张地看他,心中担忧他会不会像自己妈妈告密。
蒲嘉栋笑着轻轻摇摇头:“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知道。”
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道了声谢。
蒲嘉栋没太当回事,只是心头想着,果然还是年纪小,任何情绪都铺在脸上,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也没想着一击就中,谁知邬叶立刻垮下来的脸色已经给了答案。
“那你呢?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邬叶又好奇起来,“阿滕说我们是同天生日时,我还觉得挺惊讶,这辈子还没遇见过同月同日生的活人呢!”
听她这番话,蒲嘉栋感到哭笑不得,“我不喜欢过生日。”
“为什么?”邬叶一双眼睛透露着求知若渴。
“……怎么解释,”他啧了声,敷衍着,“等你过二十五岁后就知道了。”
“有什么了不起。”她不满地哼了声,“不说就不说,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拿这么烂的借口转移重点。”
“……”蒲嘉栋有点头疼。
三言两语间,蒲嘉栋将车转进路边,停在一家店前唯一的空位上。
“先在车上等我两分钟。”
邬叶说好。
蒲嘉栋下了车,径直走进车后那家宠物店。他下车前也特意没熄火,冷空调继续开着,是怕邬叶被关在车里闷热。
心想他也不会去太久,邬叶便将一路相当来说十分安静的三花搬到前座,放在自己腿上。
她凑近纸箱洞口,叫狸花猫。
“乖乖,乖乖。”
狸花猫朝她张开嘴巴,露出两侧尖尖的利齿,打了个天大的哈欠。
“懒死你算了!都睡了一路,怎么还这么困。”她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敲在纸箱上,发出沉闷声响,狸花猫也不满地在狭小空间内转了个身,改用屁股对着她,毛茸茸的尾巴从洞口扫出,在邬叶的大腿和胳膊上反复蹭。
她笑着:“体格小,脾气倒不小。”又伸出手指抓挠两下她的尾巴,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只自顾自说道:“乖乖,你说你的新主人——蒲嘉栋,我暂时的‘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看上去好像不怎么近人情,但是明里暗地又都在帮我。那次在半山腰让我印象极其深刻,俞荧他们早就骑得远远的了,红豆又是个小孩子,见到我摔倒一直哭哭啼啼,手机在山里还没信号……我都做好准备要这么支着半条废腿让红豆载我下山了,结果他就这么突然在半路停下车,救了我们。”邬叶声音很轻,很小,“……救有些夸张,还不至于是生死关头,不过我也很难忘就是了。”
“可能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小孩,看不得小孩受欺负吧。”邬叶叹口气,最后总结道。她又捏了捏狸花猫不安分的尾巴,扫得她皮肤发痒。
“你真是好运,被他捡走了。”她与狸花猫四目相对,喃喃着。
车窗被敲了两下。
邬叶转过头看,蒲嘉栋站在外面,示意她将车窗摇下来。
“带她进来,先做个体检,然后打疫苗,绝育。”
邬叶还是个猫咪新手,听到绝育俩字还是瞳孔一缩,担忧道:“是不是很疼啊?”
在邬叶的认知范围内,只要是和手术扯上关系的,一定会很痛很痛。
蒲嘉栋耐心答:“这只狸花猫主要还是以散养为主,她是只母猫,你也不希望她跑到外面玩时和其他来路不明的公猫□□吧?”他接着抚平邬叶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会打麻药的,放心。”
“一时痛苦总比未来无限麻烦强。”邬叶咬咬牙,抱起纸箱。
蒲嘉栋替她拉开车门,看她一脸坚毅地抱着猫走进宠物医院。他觉得这画面很好笑,随即他绕回驾驶位,给车熄火,也随着邬叶进去。
刚才已经和医生护士打好招呼,他们将狸花猫从纸箱中抱出来,似乎是提前闻到属于陌生人的气味,她在箱子里就开始哀嚎挣扎,要不是护士戴着手套和套袖,狸花猫张开的血盆大嘴和锋利的指甲定能在皮肤上留下她的印记。
“不许凶人!”邬叶冷厉地喊道。
眼见狸花猫动作一顿,不再四处挥舞爪子,但仍张着嘴巴喵叫,声音凄惨。
“她还挺听你的话的。”抓着狸花猫的小护士笑了笑,手上却没留情,先抚了抚她的毛发,然后一击致命地捏住她脖颈后那块皮肉,猫顿时像被封印,动都不动一下。
邬叶也松了口气,差点给她急出一身汗,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的,她刚才太凶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们。”
“没事没事。”小护士继续笑道,“我们成天和他们打交道,习惯啦。不过刚才我见她这么听你的话还挺意外。”
“可能因为之前她在流浪时只有我给她喂食吧。”邬叶猜测。
“说不准呢。”小护士点点头。
负责手术的医生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来,先和蒲嘉栋打声招呼,又来和护士确认基本情况。
“绝育需要注射麻药,手术后还得留下来观察几个小时,你们晚上来接她吧。”
邬叶问:“晚上大约是几点?”
医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八点左右。”
她立刻在脑中计算一番,八点来接猫猫再启程回家,路上要开两小时,到家就得十点了……
沉吟片刻,蒲嘉栋提议道:“我先送你回去,晚上我再来接她。”
她的头摇成拨浪鼓:“不用这么麻烦,我要留下。”
“你确定?其实不必的。”
邬叶坚定地点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蒲嘉栋不再说什么,只朝医生道:“辛苦,我们晚点来接她。”又对邬叶说了声‘走吧’。
邬叶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狸花猫就这么被人带进一间房,直到门被关起来,阻绝她继续窥探的视线。
“别紧张,这家医院是我一位兽医朋友开的,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很专业负责,晚上来接时一定会让你得到一只健康的狸花。”
坐进车里,邬叶系好安全带,“谢谢你,真的很谢谢。”
蒲嘉栋啧了声:“今天谢谢得挺勤快。”
邬叶认真想了一秒,很诚恳:“我没数,反正总是觉得不够,下回接着谢。”她侧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懒散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亮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