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停云都在等着夜幕降临,是从未这么想要黑夜快点来。
收起羽翼只是不想太张扬,但是不代表她们没有。
停云知道自己去会连累他们所以只是目送他们离开,心中默默祈祷,如今祖母给她的佛珠,已经用得十分熟练。
她相信他们会成功。
私闯朝廷官员的府邸是重罪,但是他们都不怕。
他们害怕那些很像自己的孩子没有像自己的一样遇到自己的救世主。
牧看叫上了周难,没有告诉他干什么,只是说去过瘾。
周难无条件相信牧看,所以就跟着一起去。
三人不动声响地进入了陈府。
在暗中观察一番,才发现,陈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大许多,与周围几座府邸是联通的,难怪牧看之前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按兵不动,观察了片刻,牧看看见了昨日那个人,那个自认为十分威武的人。
他手中拿着鞭子,去了一处暗门。
门上有锁,但是经不起牧看的大刀。
只需两刀锁链就报废,响声引起其它随从的注意,但是一瞬间就被槐序和周难抹了脖子。
进入之后时近乎诡异的通畅。
没有灯,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行。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震惊的一幕,也就是这一幕,他们觉得之后砍下的每一刀都不需要忏悔。
一群伤痕累累的孩子站在院子里,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他们的面前都摆着一张纸,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字,有的纸张上已经滴有血迹。
一旁有人拿着鞭子抽打着正在哭的孩子,有的孩子则倔强的咬着嘴唇,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一群蠢货,写字有这么难吗?”
那人说话之后,有一个稍大的孩子死盯着他,眼神里全是恨意。
“以为一个人跑出去了,你们也就有希望了,门都没有。”
“你们只会死得比他更惨。”
“明日若是再写成这个样子,你们就别想站在这里了,没有腿好像效果要好些。”
他说完,笑了笑,将几张纸拿起来撕碎扔向孩子的脸。
也就是这一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其它人反应过来,迅速回房间拿刀,然后警惕看着这三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大胆,竟敢私闯朝廷命官的宅院,你们是想掉脑袋。”
说完,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该将自己的主人供出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就看看谁的脑袋先落地。”
牧看压着他,拿着刀向其它人砍去。
留着他或许有用。
只是不留意,他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声音在黑夜中格外萧索,如杜鹃啼哭,如野猿哀鸣。
意识到不对,其它人就拿着刀向那些孩子刺去。
槐序拿着刀干了畅快的一仗。
只是打斗之间引来了跟多人,是与这些人不同的人,像是会武功也都拿着刀。
停云在房中默默转着手中的佛珠,自他们走后,她就一直不放心,拿起笔写不下字,但又想找件事让自己投入进去。
过了许久,院子里有声音,停云知道他们回来了。
敢又不敢地走向他们。
打开门,看见槐序捂住自己手上的伤口,牧看拿刀杵在地上,然后两人一起看着停云,是欣慰的笑,对上停云关切的眼神,他们笑得更加开心。
那一瞬间停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是比他们站在阳光下还灿烂,他们也很开心,他们做了件好事,或者说他们拯救了小时候的自己。
停云心安,走向他们。
被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吓到。
“是别人的。”
牧看说着,将刀收起来,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屋子。
“哥哥姐姐可有受伤?”
“小伤,小姐无需担心。”
槐序回答。
“可还顺利?”
“顺利。只是……”牧看只说了一半。
“只是小姐要多多为我们祈福了,今日杀了不少人。”
槐序回答。
“无事,他们该死。”
“那些孩子怎么样?”
“都安顿在了一家客栈,今日问他们想要去什么地方,他们都不知,我想等他们伤好些,就将他们送去边关,在京中他们可能呆不下去了。”
牧看回答,他没有告诉停云那些孩子有多惨。
“如此也好。”
“哥哥姐姐先回去休息吧,至于其它事明日再说。”
“谢谢。”
在她们想要说话是停云又开口。
停云其实很少对她们说谢谢,好像是太熟了,好像是双方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可是停云知道,没有什么是应该,自己仗着是父亲的女儿已经行了不少方便。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槐序说完,轻轻刮了下停云的鼻子,然后让她早些休息。
报喜不报忧是他们牧家人的特性。
真实的情形是什么呢?
是他们三人对抗了二十多位有武功的人,其间还有保证孩子不受伤害,但是并不如人愿。
几个孩子被杀后,他们发火了,眼中只有杀戮,砍过去的刀都拼尽了全力,血溅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短暂温热的触感使得他们更加兴奋。
最后只留下了那个为首的人还有一群被吓到的孩子。
牧看提着刀,走向已经被吓傻的人。
刀架在他脖子上,缓缓流出血,他身上还是太干净了。
“大侠,大侠,放了我。”
他原本还想反抗,但脖子上的痛感让他动弹不得。
“说,你们为什么要虐待他们?”
那群孩子看见他还是很害怕。
“身而为奴,自然任我们摆布。”
“嘴硬。”
周难在旁边补刀,将他一只胳膊卸了下来。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他们只是赚钱的工具。”
他终于害怕了。
“奉谁的命,这些纸是怎么回事?”
“纸是让他们练字的。”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面前之人就是昨日之人。
“你们救了那小子还不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思虑片刻,然后开口。
“多管闲事,你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自己朝牧看的刀撞去,然后鲜血喷涌,脏了牧看的衣服。
原本想要他供出背后之人,竟不知他如此忠心。
此地不能久待,那些孩童又太过招摇,他们只好先将孩子都带出去,然后去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是牧战德开的,平时牧看取信寄信也是从这里。
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掌柜没有多问,就安排了住处,然后找了郎中。
全程这些孩子都安安静静,身上疼也不说。
将他们都带到房间后才牧看才开口问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
“能和我讲讲你们吗?”
原本都不敢开口,看着牧看身后的大刀都十分害怕。
但是又想和牧看呆在一起。
最后一个伤得很重的男孩开口。
“我们是从城外难民营被买去的,回去之后就让我们干活,一刻都不能停歇,起初是一些轻松活,之后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但是不得不干,不然就用鞭子抽我们。
我们都干的是体力活,只有一人,他会写字,就让他独自去一个房间,好像是抄书。
但是每日也有鞭子声传来,偶尔晚上也有笑声,还有数钱的声音,他赚了许多钱。
但昨日听说他跑了,然后就没有回来。
昨晚上他们回来后就不让我们睡觉,让我们拿着笔对着那人的字帖学写字,可是我没读过书自然不会写字,所以挨的鞭子就多些。”
短短的一句话,描述了这三个多月他们的生活。
只是不停地挨打干活。
其实一句话就能概况。
牧看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好像已经接受自己会这样过一生,他们眼睛里没有光亮,冷漠如杨吾一样。
“你们可知是谁将你们买去的?”
“不知,进去时是蒙着眼的,这还是第一次出来。”
他说完,望着这房子,有些意外。
“你们可想到自己之后要干什么?”
“以后你们就自由了,想干什么都可以。”
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是个天大的难题。
“怕是会再次去到难民营,然后重复之前的经历,为人奴,下次可能会遇到一个好些的主人。”
一眼望去没有未来。
“只是哥哥的恩情,无能为报了。”
那孩子胆子大了些,知道牧看不会伤害他。
“你们想不想从军,去边关,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牧看能想到的,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的事。
“自然是想的,只是我们无知无能,怕会死在路上。”
“没事,我会帮你们。”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道谢,他们还在评判牧看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们先休息吧,等会有人来给你们上药。”
牧看说完,准备去摸摸那孩子的头,只是被躲开了。
牧看有些诧异,但还是冲他们笑笑,离开了屋子。
之后与周难道别后就离开了客栈。
周难也没有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件正确的事。
今日确实过瘾。
只是身上的血腥味和伤不知要怎么与二皇子交代。
今夜也算是热血的一夜。
可他们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救出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真正能够救那些人的方法就是推翻那高高在上,将自己的罪恶推给下人的陈为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