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西侧还有隐约的红色没有褪去。行风抱着已经折叠起来的手里剑和两个家里切果盘剩下的苹果,坐在慰灵碑底下。
这片陵园里安葬的都是为村子牺牲的木叶忍者。第三次忍界大战期间,慰灵碑上的名字几乎每天都会增加,像竹笋一样源源不断地不停冒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年?行风过得稀里糊涂,已经想不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
——要是早生几年,我做个墓碑雕刻师傅应该也不错,行风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真是战争时期绝对不会被饿死的职业呢。
死去的忍者前辈们被封为烈士,名字挨个刻在巨大的石碑上。
行风想,他们死掉以后,墓地居然也像生前一样排得整整齐齐,真不愧是上过战场受过训练的忍者。
他坐在一块石板上,整个人被笼罩在墓碑背后的阴影里,神色却很平静,几乎像是坐在学校的楼梯上发呆。
拍了拍屁股下的石板,行风随意将苹果挨着自己的腿放在地上,开口道:“喂,我也从忍者学校毕业了……来跟你说一声。”
说完,他漫无目的地盯着天空瞧了一会儿,又懒洋洋地仰起头,略过慰灵碑的边缘往外看。抱着手里剑的那只手放松了不少。
“月亮好圆啊,明天会很晒,是不是?”
他现在已经很少去在意那块慰灵碑了。即使那上面有他父母和童年朋友的名字;即使几年前他还隔三差五就来看看,生怕自己哥哥不知道哪天就成了上面的一行小字。
“啊,说起来,人死后到了天上是不是就能预知未来的事了,那你知道明天晒不晒吗?”
“看在我给你带了苹果的份上,能不能帮我把明天变成阴天啊,要去见带队的上忍老师,估计得在室外磨蹭很久——你跟我说过的吧。”
“你知道的,那句话怎么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多灵验,你现在就从来不用看医生。”
过了几秒钟,当然没人回答他。可是行风依然有了一种冷场的尴尬感。
“要是你在的话,估计又要说我无理取闹了……”
“带土。”
他没话找话地开始瞎唠:“刚刚也去和爸妈说过毕业的事了——说到底,你离我爸妈的墓未免太远了吧。木叶为什么不把宇智波亲戚的墓安排的近一些?懂不懂啊这群家伙……”
“今天训练本来就很累了——好困,好想回家蒙头睡到第二天晚上……”
“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就别介意我坐你的棺材板了……”
他又随手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石板。
月亮很亮。蝈蝈在叫。
行风拿起身边的苹果,咔擦一声,啃下一大口。清脆酸涩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点突兀。
“啊,居然挺好吃。有点后悔把这个带来给你吃了。”
身边还剩下一个苹果,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圆润甜美。
行风挣扎地盯着那个苹果半晌,结果很快就忘了自己原本想干嘛,只是悠哉地继续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嘛,朝着档案管理员的目标大步向前吧——我偶尔也会说这种干劲十足的话呢。”
这样说着,行风直接懒洋洋地躺倒在地。慰灵碑的阴影像一床被子一样裹住他。他好像躺在家里的榻榻米上,月亮和吊灯一般无趣地挂在眼前。
脆甜的苹果从嘴里歪歪斜斜地滚进喉咙,在食道里费力地蠕动着向下。
……躺着吃东西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就这样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行风的食道在没有重力帮助的情况下,艰难地把整个苹果送到了胃里。
这有素质的小孩从大腿上的忍具包里抽出一个卷轴,把苹果核收了进去。
行风爬起来,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没人看见自己干这恶心事:“真方便啊,忍具卷轴什么的……”
说到一半,他的目光在一个地方停顿了。
那里看起来只有墓碑,还有树林。蝈蝈在寂静的郊外大吼大叫。
但行风看到那个方向有查克拉。
——有人。而且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行风完全没有察觉。
关于忍具卷轴的发言没说完,不上不下的,行风几乎被自己噎得打了个嗝。随即,他忘记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他只能绷住了表情,假装自己莫名其妙的话题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对方大概只是碰巧出现在那边,也许是和自己一样脑子进水大半夜逛墓园。行风不认为对方要找自己麻烦——他只是不想在墓园见到另一个活人。
那很尴尬的。特别是自己自言自语一大通之后不知道对方听见了多少。
出于多年的忍者基础训练和自身的警惕性,行风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加上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他的表现几乎没露出什么破绽。一幅“我没看到你”的表情,装得惟妙惟肖。
不动声色地在地上瘫了两秒之后,行风非常自然地坐了起来。然后,他开始抱着手里剑发呆。
发呆就是发呆,盯着天上一动不动,仿佛天上要掉下一朵花来——有如老僧入定。
他试图装作自己忙着祭拜,好等另一个人祭拜完了之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刚好能错开对方。
三分钟后,无事发生。
又过了三分钟,行风忍不住了:“……带土,果然你教我这招往忍具卷轴里扔垃圾是不对的,说实话有点恶心。之前我还因为弄脏了苦无被骂了。”
总之,先把自己做的蠢事推到带土身上。
他面上毫无波澜,额角流下两滴冷汗。
……那个人……怎么还没走……
好吧,山不就我,那我先跑路了。
正在行风准备站起来拍拍屁股溜了的时候,不远处树林里那团隐隐约约的查克拉终于动了。
那人在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行风犹豫了一下,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
“唧唧——唧唧——”
月光下依然只有虫鸣声响起,那人走路似乎没有声音。
树荫里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看起来很高。接着行风看见他从斑驳的阴影中走出来,月光溅到他头上。
——白色的,扫把,倒过来了。
行风在心里如此评价。
那是个穿着上忍马甲的年轻人,半张脸蒙在面罩里,一头银发奇异地倒竖在头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行风一副被晃着眼了的表情,懒散地等着这白毛男慢慢走。
那人走到他身前,站定。
一高一矮面面相觑,两双下三白眼死气沉沉地对在一起。
半晌,行风慢悠悠地站起来,往旁边让了让。
白毛男对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将几朵白色的小雏菊放到了行风刚刚坐热的石板上。
——原来是来找带土的啊。想通这一点后,行风为自己在坟前胡侃的行为尴尬了一瞬间。
“我是旗木卡卡西,跟带土是一个班的队友。”
“啊,您好。”行风礼貌地躬了躬身。半晌,他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补上一句:“我叫行风,带土过去很照顾我。”
这句话一点水分都没有。行风和带土差了很多岁,但他们算是朋友。
因为当年止水总是很忙,行风喜欢自己在族地边缘的森林里修行,但却没什么同龄人愿意和他打交道。
原因很简单,疑似木叶派的小孩,孤儿,“天才止水”的弟弟……这些标签太厚重了。接近行风的目光往往被它们阻挡干净,无法看清行风真实的样子。
但是带土不同。这二愣子跟整个宇智波格格不入,外向得吓人。他压根不知道行风是谁,就傻不拉叽上来逗他。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较劲,较得不亦乐乎。
行风于是跟带土熟悉起来。
后来,带土从忍校毕业,又成了中忍,变得跟止水哥一样忙。
行风六岁的时候,带土死在战场上。尸体都没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