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建在学校周边，今天和其他几家造型店一样，因为撞上学校成人礼，接待的客人都已经满了。

宋年来的比较早，她穿好裙子后缓缓走出试衣间，单单就试衣服的这点时间里，店里来了许多等待做造型的人。

张珀和另外一个店员在试衣间外等着，看到宋年走出来的第一眼，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瞬呆滞，宋年提起裙子继续往外走，她走到她们面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阿姨？”

店员姐姐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视线像是粘在了宋年身上：“这位同学，衣服很合身呢。”

张珀伸出手稍稍整理了下宋年胸前的蝴蝶结，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女孩像是为了更加贴合这条裙子，把自己的长发放了下来，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女孩的双肩，白皙的肩膀上湖蓝色的一字肩也显得明亮了。

宋年穿着的这身衣服，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像是裙摆上的每一处装饰，都只是因她而生。

“年年，真漂亮，”张珀又好好地盯着宋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只能收了收自己的不舍，转身看向了身边的店员，“让这个姐姐带你去化妆吧。”

宋年乖乖地点了点头，拎起裙子的一边跟着店员姐姐去了化妆的地方。

沿路经过了安排给别人化妆的桌子，隐隐可以听见不知是谁小声说的几句话。

“这是哪个班的女生啊？”

“好漂亮……”

“姐姐，”有个女孩眼睛亮亮地看着其他店员，“这样的裙子店里还有吗？我也想穿。”

女孩身边的店员也朝宋年看了过来，很快，她就作出了一副抱歉的模样：“真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身上的礼服好像是自带的，店里还没有类似的款式。”

“啊，”宋年已经走到了化妆桌前，还是听到了那个女生失落的声音，“这样啊，好吧。”

宋年没有带手机，但她猜坐在这里时应该是过了很久，因为她看到有许多人走进了这家店，接着很快离开，透过玻璃门，她又看到店外经过了很多辆车。

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太阳出来了。

张珀陪着宋年走出了造型店，许念安早早地就在外面等着了。

他换了身衣服，其余的和平时几乎没什么不同，见两人出来，他第一时间晃了晃手里的水：“妈，年年，你们……”

等看清两人的脸后，许念安征住了。

张珀一只手拉着包带，走过来时伸手在许念安的头上揉了一把，开玩笑道：“臭小子，让你等我们还真在外面等，多热啊。”

许念安左躲右躲终于逃离了“魔爪”，他开口前，还认认真真地站在一边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还好，我觉得不热。”

“还不热，”张珀直笑，“脸都红成那样了。”

宋年闻言呆呆地看向许念安，隔着几步远，她发现对方的脸的确是红的。

就这么一点时间，还貌似越来越红了。

“阿姨，我们走吧，外面好像有点热，”宋年和张珀说话时下意识笑着。

皮肤雪白的少女搭配上一头精细的卷发，她的眼睛笑得弯弯，像是比天上挂着的太阳还要明媚。

“好，”张珀拉长了调子应下，她拉着宋年的手，走之前还不忘转头看了许念安一眼，“小念，跟上。”

许念安看傻了，被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看他这模样，张珀摇了摇头，小声地和宋年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回到学校里后，张珀被叫走去签到，学生们按班级的区域分好，整齐地坐在了操场中央。

人暂时还没到齐，宋年身后跟着许念安，想着班长和老师没说过座位划分的事，他们便随意地捡了两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许念安坐下后把水放到了座椅旁，宋年忽然开口：“我好像没有拿手机。”

被张珀叫出去纯属突发事件，她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回来，一闲下来才重新想起没有把手机带出教室。

“啊，”许念安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的npc，一听宋年说起这个，他就做法般地从兜里把她的手机拿了出来，“在这里呦。”

宋年当然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被许念安这动作逗得想笑。

逆着光，她垂头轻轻一笑。

“谢谢。”

许念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不用谢。”

宋年接过了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像是大闸泄洪，瞬间跳出了好几条新的通知。

从备注上看来，有张珀的，也有其他人的。

张珀打来了一个电话，想到对方现在应该是在家长登记处，宋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点开了下面的信息。

那是班上的一个同学，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与宋年几乎没什么交集。

【是宋年吗？不好意思我没备注，如果是的话，请去一趟教室，李老师让我转告你颁奖时你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请去教室拿演讲稿。】

看完了这一长串字，宋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起身。

看到“拿演讲稿”这几个字时，她眉头微皱，许念安的视线本就到处乱飞，但最后总是飞回到了宋年身上，看到女孩皱眉，他没多想，第一下就问：“怎么了？”

宋年没想到许念安会问，有些惊讶地抬头，同时开口：“没事。”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位同学传话的真实性，毕竟在以前，无论是大是小的演讲活动，李新华都是让学生自行准备演讲稿的。

但这次事发突然，这人会有些反常也不奇怪。

“好吧，”许念安依旧担忧地看着宋年的脸，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原地思考了会儿，眼看着落座的的同学越来越多，宋年站起身，许念安见她忽然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趟教室，很快就回来”宋年打发了许念安，放下手机后就抬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她慢慢越过操场，行走时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现在是上课时间，这栋楼剩下的高一高二学生都乖乖地坐在教室里，楼梯间里空无一人。

宋年拎起裙摆，抬脚踩到楼梯上时，心里忽然蔓延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种让人难受的预感一经出现就开始肆意乱撞，直到宋年来到教室门口，看到室内空无一人时，她还抱着些许侥幸，到自己座位上看了一眼。

课桌上什么都没有。

办公室里李新华也不在。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仿佛悄悄偏离了轨道。

宋年下了楼，重新回到了集合场地。

校领导们已经上了演讲台，她和许念安坐过的座位旁又加了一张椅子，张珀正坐在那儿和宋年招手。

“年年，”女人笑得灿烂，许念安也跟在她旁边招手，一大一小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年年，你刚才是有事吗？”许念安把下巴垫在张珀的椅背上，说话时还有些不利索。

宋年摇了摇头，重新坐下时，心跳如雷。

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是第二次。

而第一次，是在那天放学回家后，被杜平娜他们一伙人给拖进了巷子里。

也许有时候人的第六感真的会准得可怕，宋年伸手捂住胸口，轻轻咬住下唇。

可她宁愿自己的直觉是错的。

“好了，让年年休息一会儿，”张珀看出了宋年的不适，伸手把许念安的头给掰回去了。

等到领导们挨个讲完话，家长代表上台发言时，李新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宋年身旁。

她伸手拍了拍宋年的肩膀，而后递来一张纸。

“待会儿你要上台发言，先提前准备一下，”李新华说完就走了，宋年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这份演讲稿，一下就不知道眼前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以为自己被骗了，可李新华真的给了她演讲稿。

台上的家长代表发完了言，台下掌声热烈，许念安回头见宋年正盯着手上的纸发呆，他整个人都往后倾了些，伸出手在宋年眼前晃了晃。

“年年，你要上台了。”

宋年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听着维持流程的学生叫到自己的名字，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朝台上走去。

在所有坐着的人中，她是最引人注目的。

人们的目光被行走在人群中的这个女孩吸引，宋年拿着演讲稿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行走到某处时，她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算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宋年的耳中。

都说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但事实上，当你看向一个人时，除了看他的眼睛之外，还可以听听他的声音。

笑声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当下心情的东西，而宋年听到的这个笑声，她再耳熟不过。

漆黑的小巷里，潮湿的废弃厕所墙边，教室里走廊上，处处可闻的那个笑声。

杜平娜。

宋年听到她的笑声后下意识地顿了顿，随后强装镇定地往台上走去。

演讲的过程很顺利，听到台下雷动的掌声后，宋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杜平娜正坐在台下看着她，笑着一起鼓掌。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宋年下了台，室外的所有流程结束后，班上同学和家长一起回到了班上。

走进教室里，那种心慌才落在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