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个文档看了许久,虽然宋年从没想过对方会给自己发来什么好东西,可当她伸手点下去的那一刻,里面跳出来的东西还是让她震惊了一瞬。
文档里有两张图片,一张是对方在自己相册截的一张图,如果放大看的话,差不多能看清这人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是些什么东西。
宋年咽了口口水,手指往下滑看到第二张图片时浑身都颤了颤。
是一张好友验证的图片。
正当她愣神,杜平娜又发来了信息。
【我说过,你夹着尾巴做人就差不多行了,别在我面前碍眼。】
【说好话你不愿意听,办实事你总能看懂了吧?】
【要是不想让许念安看到你的“美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三条信息,宋年看后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许念安见她发呆,好奇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年年,在想什么呢?”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宋年的心跳得像快疯了。
扑通。
扑通。
兔子急了会咬人,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都不会继续忍让下去了。
忽然间,一个离奇的想法出现在了宋年脑海中,她想,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许念安,给你看个东西,”宋年退出了文档界面,重新回到了和杜平娜的聊天框里,她把手机递给了许念安,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古怪,决定让对方亲自点开这个文档,“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不管看到多少次,只要看到那些照片,属于那段日子潮湿压抑的记忆就会卷土重来,宋年总是想吐。
许念安看到宋年满脸都是说不出的认真,也立马正了正神色,他垂眼,看到聊天框上方是“杜平娜”几个字时就皱起了眉。
他迟疑着点开了文档,在里面的照片第二次面见人世时,许念安不敢相信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了杜平娜发来的好友申请。
“这些……是?”许念安看后说话都快不利索了,他宁愿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她就是用这个来威胁你的吗?”许念安按熄了宋年的手机,眼里都是惊讶。
“我以为只要等,等得够久,”宋年平静地揭起自己的伤疤,像是在描述一个陌生人的经历一般,“等到高考以后,等到我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什么就都好了。”
“可她还是不放过我,”宋年垂眸,像是自嘲地笑了笑。
说完,宋年从许念安手中接过了手机,她点开了聊天框中的键盘,从一大堆表情符号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发了过去。
表情很快发送成功,宋年又点到好友界面,干净利落地删除了杜平娜的联系方式。
这一套动作下来,她都没有丝毫犹豫。
像是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想要像现在这样洒脱,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害怕。
许念安当然知道宋年在干什么,宋年偏头注视着对方因为担心自己而表现出来的愁容,伸出右手轻轻拂了上去,她揉开许念安紧皱的眉,开口:“没关系,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来晚来,都是该来的。”
“我会去找她,让她删除照片,”许念安说完后又觉得不妥,闭上嘴还在想别的解决方案。
但正如同陷入泥沼中心无法挣脱的宋年一样,遭难的人总会比其他人更想回归正常生活,宋年都想不出的万全办法,别人也不可能想到。
“很快了,”宋年放下手,看着窗外,眼睛因为看到光而发着亮,“只要考完考试,和你一起去上学,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一面是美好新生活的模样,一面是令人不堪的过往。
许念安攥紧了拳头,与此刻表现得不在乎的宋年截然不同。
“好了,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宋年没有转头,依旧是看着窗外,“许念安,我不想聊这个了。”
她说:“祝我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这本来就是许念安想对宋年说的话,知道女孩不想浪费情绪在这件糟糕的事情上,他只是提了一嘴,“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一如冬日时,宋年问出的那句。
你会在我身边吗?
刚出事的那段日子,张珀怕宋年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还邀请过她来和他们母子一块住,最后被宋年拒绝了。
因为今天是特殊日子,张珀高兴地在家里做了一顿饭,宋年还是来了楼上。
怕小猫受饿,上楼之前宋年还折进自己家给雪雪换了粮和水。
张珀坐在餐桌边,她笑着问宋年想什么时候切蛋糕,却看到坐在一块苦着脸的两个小家伙。
“怎么啦?”张珀还不清楚情况,她问出这么一句,宋年才发觉自己表现得过于不自然了。
“没什么,阿姨,等吃完饭再切蛋糕吧。”
这顿饭的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中途许念安没有开过口,只是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到点了切蛋糕,张珀从蛋糕盒上方的盒子里拿出“1”和“8”形状的两根蜡烛,许念安自然地接过后把它们插到了蛋糕上。
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了两根蜡烛。
张珀走到墙边关上了灯,高兴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宋年站在桌边,先是抬眼看了下许念安的脸。
他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阴暗处中,能看到的部分被火光照着,却依旧显得不太高兴。
宋年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闭上眼睛合握双手。
“愿平安。”
刚说出口,她才忽然想起“说出口愿望就不会灵”的这种说法。
宋年把剩下的半句话藏在心里。
祝张阿姨,祝许念安,祝妈妈,祝她自己。
但这时的宋年还从未想过,原来只要说出口了,什么愿望就都不会成真的。
他们十七八岁,什么都敢想,什么都以为担得住,却总挡不住时代的洪流。
这晚两个人都闷闷不乐,张珀询问无果,最后只能作罢。
对于在学校累死累活了的高三生来说,一天的假期相当于没有。
一觉睡到下午,晚上就要去学校上晚自习。
宋年收拾好后提前走到车站去等车,却看到许念安早早地就坐在车站长椅上了。
“来了?”许念安表现得很自然,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宋年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站在了公交站牌边去。
许念安从长椅上起来走到了宋年身边,双手环胸,目视前方开口:“不理我了?”
“没有,”宋年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了,她说话时都感觉能清晰听到自己缓慢搏动的心跳的声音,“怎么来这么早?”
这会儿才刚过中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卡在上晚自习之前到学校,看着这个同样掐着这么早的点来等车的宋年,许念安耸了耸肩。
一个是为了躲人,另外一个是来抓人的。
宋年知道现在是自己理亏,偏过头去假装看车不再说话了。
回到学校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吴老师,宋年又被带去医院检查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老师为什么总要带着自己去做那些检查,但宋年还是积极配合。
有了这些日子的叮嘱和调理,吴老师看着检查报告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年年,真棒,”吴老师搂着宋年的肩膀,说话时还偏着头看着对方,“这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把身体养好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宋年乖乖地应和,当两人下了车走到校门口时,却听校门对面有一伙奇装异服的小伙子对着她们这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呦,艳/照小姐姐,好巧呀,”男生群里立马爆发出了一阵哄笑,他们像是在为自己的“勇气”喝彩,以为这样做是在给自己脸上添光。
不过这句话一出,发生了什么就不太难猜了,宋年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就要往校门那里走。
可吴老师环视了四周,确定了那群男孩说的就是她们后,皱起了眉就要往路对面走去。
宋年见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吴老师的手。
“老师,快要上晚自习了,”宋年抬头看着吴老师,好像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们走吧。”
也许也是怕惹上事,男孩们调笑了几声就走开了,只留下宋年和吴老师站在原地。
“现在的孩子,”吴老师还不明状况,只当他们是处于青春期不服管教的熊孩子,轻叹几口气后还是拉着宋年的手往校门口走了。
一般放假回来后的这个晚自习,同学们会热闹非常。
一天不见的好朋友像是隔了几年几个月,再次见面就要有好多说不完的话。
可这次宋年一个人走进教室时,班上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她站在后门口,回头看了眼外面将黑的天空,顺手把在墙上的灯打开了。
教室里亮了起来,也就是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宋年,眼里的情绪各不相同。
有嘲弄,唏嘘,不解。
宋年在这名为“看法”的海中沉浮了一回,接着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
她刚坐下不到半分钟,班上依旧安安静静的,前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伸手敲了敲开着的门,随后问:“谁是宋年?”
听到这话,宋年站起身来,她放下了手上的几本书,看着门口那人回答:“是我。”
“肖主任找你去趟政教处,”转告完话后,前门外的那人就走了。
政教处宋年虽然不陌生,可听到“肖主任”这个响当当的称呼后,她还是皱了皱眉。
作为这个学校里专管学生德育素质的地方,政教处可谓是人人听而改色的一个地方。
而肖主任,就是政教处里所有老师中领头的那一位,除了必须要处理的大事之外,她几乎不会轻易露面。
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活动,她也不经常在学校。
宋年迟疑着从座位上离开,她走到后门口处时,再次感受到了那几十道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