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磨磨蹭蹭走出洗手间,没看见温明光,问苻文松,他说温明光抱着大鹅上楼擦酒瓶子去了。
我又问温廷烨回来了没有,苻文松说没有,让我先去客厅等着吃早餐。
我正等着呢,徒弟小雪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拿着手机屏幕给苻文松看了一眼,苻文松伸手在脸上比了个画圈然后删除挪到窗外的动作,转身将杯子里的凉水倒进了室内养的文竹根部,随即又接了一杯热水走过来。
我接通电话,听我徒弟小雪在电话里抱怨:“师傅,好久没跟你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哪玩呢?”
我笑着说:“在惠城。”
小雪笑嘻嘻地说:“师傅,你跟你老婆和好了没?”四年前在朱槿荣的饭桌底下,小雪看见温明光握着我的手了。
后来小雪发微信聊天告诉我这件事,问我我跟温明光谁是攻。我上网搜了搜攻的意思,就大言不惭地说“我是老公在上,他是老婆在下”。
小雪不相信,让我拿出证据,我就偷偷晒了好几张温明光和我办身份证那天在照相馆拍的亲密照片。
小雪信了,说师傅你真牛,男女通吃。完了又问我是怎么喜欢温明光的,在一起多久什么的。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我这一边的,兴奋之下将我喜欢温明光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包括打赌说苻洵美会喜欢上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也包括苻洵美开车带着我出车祸自杀等等……
小雪听了,各种安慰我,鼓励我说师傅你应该大胆点,勇敢迈出第一步,譬如说公开出柜求婚办婚礼……
眼下小雪问我和好没,我很难判断,只能解释说:“他现在脑子有问题,没有真的好起来,我现在是愿意和好的,谁让我喜欢他呢。但是他嘛,我不清楚假如某一天他好了,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闹出些不愉快的事。”
小雪嘿嘿直笑:“师傅,你就是心软,你应该多学点□□技巧,睡服他,让他天天下不了床,没时间去外面找野男人……”
我笑着看了一眼在旁边拿着两个杯子左一下右一下倒热水让水降温的苻文松,低声说:“小雪,你舅舅呢,你们还好吗?”
小雪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师傅,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我接过苻文松倒腾好的水杯,喝了一口,说:“怎么了,分手了?”
小雪吸了一口气,说:“没有,但是差不多了。”
我说:“惠城很冷,你那里呢,冷不冷?”
小雪笑着说:“冷啊,冷得下雪,冷得我熬夜戏感冒住院。”
我说:“快过年了,怎么还那么忙啊?”
小雪抽着鼻子说:“没办法,这部戏的导演是个老顽固,就是要在冬天拍一场真正的雪景。我身边就一个艺人助理,整天看着她都看腻了,又没有别的什么朋友,想到师傅了,就打个电话问问。”
我说:“你跟你舅舅打个电话吧,让他去看看你。”
小雪叹气说:“算了吧,他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他。各自相安无事就好。”
我说:“是因为姬子轩的那件事吗?”
小雪再次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较久,我水都喝完了,药也吃完了,她也只是叹气。
“别光叹气了,跟我说说,姬子轩的‘深夜开车’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你相信我吗?”
“徒儿,你跟师傅说实话吧,师傅只想听实话。”我难得哄一哄她道。
“师傅,我只是想给你报个仇演个戏而已。师傅,你知道的,我觉得人的躯体干不干净无所谓,精神干净就行了,但是我舅舅他……他神经病,他觉得我太堕落了,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崔雪薇了,所以就走了。”
“……”我这个不称职的师傅脑壳发昏,原以为她制造热门事件是受了温明光的指使,或是为了提升自身流量,结果是在给我报仇,我属实有点震惊且恶心到了,但是,谁让我是她师傅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唉……
“徒儿,撤诉吧,别去为难他了……”我还等着温明光恢复记忆了,带他去英国找姬子轩要我女儿呢。
小雪冷哼一声:“师傅,凭什么要撤诉,他故意制造车祸想害你呀,把你的手弄成那样……我不收拾他还等着他大红大紫骑我头上吗难道?”
我慌话张口就来:“徒儿,师傅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姬子轩知道你是我徒弟,诅咒我不得好死,早上醒来脑壳好昏……”
“别说了师傅,我过几天就让经纪人通知律师去撤诉。”徒弟到底是我徒弟,良心未泯,“对了,师傅,快过年了,我休息几天以后,还有三场夜戏一场日戏,拍完了可以去惠城找你玩吗?”
小雪在问我话呢,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装模作样欣赏文竹风姿的苻文松,故意提高嗓门,说:“你大概哪天过来?我找人去接你。”
小雪说:“二十四五号吧,不确定哪一天,因为在南城还有个粉丝见面会。到时候我跟我助理一起过去。哦,对了对了,师傅,我前几天有一部戏上电影院了,是悬疑类型的,因为粉丝很喜欢剧中的两个男演员,出了个CP粉的周边,是酒。包装特别好看,师傅,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吧,我让助理给你送一份。”
“好啊,等下发给你。”
小雪巴拉巴拉地说着,我应承着,等她终于主动挂电话后,我瞅着把那盆文竹叶子揪得一团糟的苻文松,皱眉说:“你去找一把剪刀来吧,我修一修还能凑合看。”
苻文松沉着脸去了,回头不仅拿了一把剪刀,还把我昨天放在玄关处的行李箱和单反包一并拖了进来,和气地对我说:“岑先生,我看你的手和脚一直在抖,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衣服洗个热水澡?”
我咳了一声,说:“好,我的房间在哪?带我去一下。”
苻文松:“就在温先生的隔壁。”
我点点头,摘下搭在脖子上的围巾放在行李箱上,说:“你帮我把行李箱和药都拿进去吧。早餐的话,做清淡一点,我不挑食。”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问他,“岑毓笛呢,怎么也没看见她?”
苻文松从茶室拿了一个信封递给我,说:“岑小姐一早就被他爸爸叫走了,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我看了一眼挂钟,说:“现在才八点五十呢,去那么早啊。”
苻文松把信递给我,说:“岑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啊?”我惊了一跳,歪头看了一眼楼上,慌忙将书信当烫手山芋似的揣进兜里,说,“别跟明光说。岑毓笛问你,你就说我看过了。”
苻文松笑着点头,问我为什么不拆开来看看。
我尴尬地解释道:“小女生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苻文松撇嘴笑:“看来岑先生收过不少情书。”
我瞪他一眼,有些羞耻地道:“别让明光知道,知道我要你好看。”岑毓笛与他毫无血缘关系,我都不敢想象他知道会发什么疯。
犹记当初上高二,第一次收到隔壁班女生情书的我,认认真真地给对方回了一封信,倒不是两情相悦的那种回信,而是罗列了自己很多毛病和缺点(各种为人处世的阴暗面),试图委婉劝退对方(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卑)。
没曾想那个女生勇得不行,直接拿着信去找温明光,问他我写的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她更喜欢了(不知道她什么心理?),其结果我现在想想都有点对不起那个女生,因为温明光“没收”了那封我写的信,揣回家交给了他妈岑婉华。
岑婉华没有冲我发火,转头找到学校,从老师那里搞到了女生的父母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什么,只晓得那个女生没过多久就转学了。他们班上有不少和她玩的好的女生男生,不明事情真相,背地里都在诋毁我……
总之,我很害怕收到书信之类的东西,不管是上学或是上班,只有扔和烧两个选择。
我快吃完早餐之时,温明光抱着大白鹅从楼上下来了,迷迷瞪瞪地跟我说他的鸽子不见了,找不到了。
我笑着说是被温廷烨藏起来了,等他回来问他就好了。
温明光走下楼梯,抱着鹅安安静静地坐着喝粥,约莫喝了七八口,他捂着嘴呕了起来,就干呕,靠在我的肩膀上,搂着我的脖子跟我说头好晕。
我当他是借机吃豆腐,毕竟我没跟他做,做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怀孕,之前怀孕了也不见他呕,便没怎么在意,揉了揉眉心,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粥,不知道是不是他搂着我脖子不舒服,吃了不一会儿我也觉得有点晕了,扶额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翻看手机的苻文松,问:“你煮的粥……”
还没说完,我就扶着桌子呕了一地的秽物。
温明光看我呕了,红着眼脖子一仰,没忍住转头也呕了。
苻文松木然地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俩:“不是吧,我煮的粥有这么难吃吗?”
“汪汪汪……”门外响起了犬吠声,我捂着胸口,抽纸巾擦着嘴问,“谁养的狗?”
“妹妹养的……”明光面色苍白,搂着我的脖子,软绵绵地缩到我怀里,喃喃,“景之,你抱着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我搂紧他,催苻文松:“你出去看看,那狗怎么一直叫,是不是被链子缠住了。”
苻文松出去了,很快跑进来说:“门口的保安看着呢,没有栓链子。”
我拍着明光的背,揉着酸溜溜的鼻子,揉着眼睛上莫名其妙流出来的眼泪水,有气无力地说:“那它是不是饿了,没给它吃好,怎么还在叫啊,叫得我好烦心好乱……”
苻文松埋头又跑出去了,我忍着强烈想呕的心,扶着明光的肩膀,想着带他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会好一些,才刚走到门口,手机震了一下,来电铃声仿佛触电似的响了起来。
我心口刺痛,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左边口袋,又摸了摸右边的口袋,手机拿出来时,信封飘飘悠悠花瓣似的落到了地上。
我来不及去捡,恍恍惚惚地划了接听键。
“哥,哥!妹妹不见了!找不着了!”温廷烨在电话里着心急如焚,哭着喊道。
我:“啊?怎么回事,你别慌慢慢说!”
温廷烨焦灼不安地喊道:“好,我说……今天那个狗司机不是要送妹妹去舞蹈班退学费嘛,但我刚刚接到舞蹈班老师的电话,说他没有陪妹妹进办公室,是在楼下抽烟等,等了半个多小时没等着,上楼找舞蹈班老师要人,老师说她下去了,查了监控,却没看见她从正门出来。楼上楼下找了两个多小时了都说没人看见,打电话发信息也不回……啊啊啊啊,哥,怎么办怎么办,快三个小时了,要不要报警啊?”
我按捺住胸口恶心想吐的不适感,视线落在地上,落在烫了流金火漆封印的孤零零的粉红色书信上,强自镇定:“报啊,赶紧报吧,万一是被人拐跑了就完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