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回去吧。”温廷烨说。
“唉,一起来的,一起回去。”胖子开着车,也倒了过来,大声笑着说,“这么大个人都能丢,笑死个人了。等会儿回去,沈医生可不得气死。”
“不会,沈医生不会生气,他那个人就没见过他生气。脸上一直都是一个表情,连笑都很勉强。”温廷烨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半点感情。
车急速地往前开着,温廷烨让声控Ai小婕拉下半扇车窗,看向窗外往后闪退的群山和河道,眼角慢慢红了。
“小烨,放手吧……”我揽着靠着我的肩膀休息的温明光,叹气说。
“哥,我不想放……”
“为什么?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对我好,算不算理由。”
“算,不过他是医生,对身边的人好很正常。”
“他对我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我纳闷了,问:“特别好?有多特别,说来我听听。”
“就是跟你一样,对我很好很照顾。我第一次看见他就喜欢他了,那时候我在上高中。有一天上英语课,天气和今天一样,很冷很冷。那天我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我跟学校外的人鬼混,打电话念叨我,说得很难听。我很烦,翘课了,躲在教学楼后面拿刀子割手。他上体育课,看见我,就主动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生病了,还带我去了医务室。医务室的人不在,他就亲自给我包扎……”
我无语:“这很正常,换一个人看见你在那自残也会这么做……”
“不,他不一样!”温廷烨执拗地摇摇头,继续说道,“他真的对我特别好……自从那次我们相遇后,他经常会给我写信。”
“信?”这我倒是很意外,问道,“不是在同一个学校上课吗?干嘛写信,他没手机吗?”
“有,但是他说他喜欢在纸上写字的感觉。”温廷烨微微扬起唇角,轻声诉说道,“他给我写了很多很多的信,有时候是一首诗,有时候是摘抄的一句鼓励我的话,有时候信里一个字没有,只有一片绿叶子,有时候过端午节、中秋节,还会给我送粽子和月饼……”
这确实完全超出了同学或是朋友的界限,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是……其实是喜欢你的,但是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叫他家里人知道吧。毕竟这个世界上,两个同性的人想在一起,可是要突破重重阻碍的。不仅仅是世人的眼光,还有家庭的观念束缚……”
“不,都不是这些原因。我问过他了,他告诉我,他爸爸以前也有喜欢的一个同性,但是后来那人举家搬去了意大利没了音讯。他爸爸抑郁了一段时间,遇到他妈妈后又相爱了,结婚了才有的他和他姐姐。他爸妈其实并不反对同性相恋,他自己也一样,并不讨厌同性相恋。”
“那究竟是为什么他不同意你的追求?”
温廷烨苦恼地说:“我也不清楚,我问过他很多遍,他都是这样回复我,说我们不合适,让我去找别人。”
“那他喜欢的那个人呢?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我问过他们班上的同学了,都说他在班上很不合群,基本不和别人说话,只和我走得近。”
“他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或者是歌手、名人之类的?”苻文松忽然插嘴了。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温廷烨略一思索,忽然大声说到:“有,他很喜欢一个女作家写的小说,笔名好像叫做‘晓春和景明’。”
操,这不是我微博网名吗!
不对呀,我又不是作家!
“那女作家多少岁?”我问。
温廷烨说:“三十多岁,看照片和我老婆的姐姐长得还挺像。”
我拿手机上网查了查,递给他问:“是这个女人吗?”
温廷烨点头。
苻文松扫了一眼,说:“‘晓春和景明’就是网红作家白景言,正是少总夫人的姐姐。沈医生小时候遭遇绑架,死里逃生遇到车祸,就是这个小姐姐救的他。这个小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苻文松这孩子脑袋储存量比百度还厉害,言简意赅,全是重点。
“靠!”温廷烨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哥,我猜到了,他喜欢的是你,自从你回来以后去,他笑的次数就多了一点。”
“哈?对我笑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都喜欢我,我早把你哥甩了!”我口不择言,说完后意识到温明光就在我肩上靠着睡觉,连忙闭了嘴巴。
“哥,你这话让二哥听了,他会难过的。”温廷烨小声说。
“我知道。”沈辞喜欢的是谁,其实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封疆葡萄园到了,门口和停车场都没看见沈辞。
“你们待车上,我去问问管理员。”
温廷烨下了车,进接待室去了。不一会儿又上车来,一脸焦灼地说:“管理员说沈辞已经走了。”
我说:“走了,他走哪去?这深山老林的,我们来的路上根本没看见半个人影。你打电话吧,打电话问他在哪。”
温廷烨恍然大悟似的,拿出手机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温廷烨握着手机,面色苍白地环顾四周高耸的笼罩在迷雾里的山峰,打了两遍,依旧是关机状态。
我拿出手机,照着温廷烨的电话簿拨了一遍沈辞的手机号,同样也是停机。
“不该啊,我昨天早上还能打通的。”温廷烨说。
“可能是忘记交话费了吧。”我说。
“怎么样,找到人没有?”孟晓凡下了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
“没有,打电话也是关机。”温廷烨着急忙慌地下了车,说,“我先去之前的3号棚子里看看,我记得他是跟我一起出来的。”
“我也去找找吧,说不定是搁哪藏着吓人呢。”胖子在窗外笑嘻嘻地说。
苻文松也跟着下了车去找人。
“景之……”温明光睡眼惺忪地抱着我的脖子。
“嗯,困了就继续睡吧。”我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柔声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温明光的耳朵红红的,玫瑰耳钉热得发烫,仰着脸吻了吻我的脸颊。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声音真好听,两瓣薄薄嘴唇也像清晨含苞绽放的花蕾,湿湿润润,诱人亲近。
束在他头上的红色发带已经歪了,落在了他起伏不定的胸前,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你脸上是不是擦了粉?”我咽了咽唾沫,抬眸看着温明光的脸,泛着珠光一样的粉,仿佛初生婴儿一般。
“嗯……”他应了一声。
“眉毛呢,是不是也修了?”
“嗯……”
“嘴上抹的是口红?”
“嗯……”
“明光,你在勾引我?”
“嗯……”温明光仰着脖颈,凑到我眼前,看着我,眉梢眼角柔媚得很。
“明光,我不太喜欢你这样。”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温明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看着我,抿着唇,整个上半身都在颤抖,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转身紧扣着车门,废了半天劲却打不开。
“你要干什么?”我拉着车门问他。
“我出去!”温明光红着眼睛,冷着脸道。
“出去干什么?”
“你不喜欢我,我出去就是了。”
温明光一把推开我的手,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明光——”我慌了,连忙下车追了出去。
山路很陡,全是乱石枯枝和杂草,我径直追到一条河边才赶上他。
“明光,等等我。”我喘着粗气,快步走到他身侧,抓住了他的袖子,一把扯进了怀里。
“明光,我说着玩的,我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都喜欢。”
我抱紧紧地抱着他,心口钝痛,温明光变成这个样子有一半的责任在我,如果我都不支持他,他定然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那你告诉我,你老婆是谁?”这傻子还记得这茬呢。
“笨,我老婆当然是你。”我搂着他的腰笑着说。
“那你亲我好不好,每次都是我主动亲你。”温明光一脸忧伤地看着我。
我闭了闭眼,豁出去了,拉着温明光的手走到河对岸的小树林里。
不知道是不是那片树林少有人走,阴气太重,我刚走进去搂着温明光亲了不到一分钟,就隐隐感觉头有点晕,好像喝了假酒一样。
“怎么了,不舒服吗?”明光问我。
我晃了晃脑袋,扶额蹲在低声,眼前过山车似的闪过一些晦暗□□的片段,在脑海里翻滚闪跳。
一会儿是我抱着酒坛子,解下上面的红绸绑在温明光的手上,一会儿是温明光浑身湿泥,躺在草丛里哭着喊疼……
细雨飘洒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胸上……远处群山依偎,连成一片。
“景之,景之……”他唤我。
我打了个哆嗦,联想到他抱着大白鹅的样子,抬眸望着他温柔好看的眼睛,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伸手摸他小腹上的疤痕,没摸到,拉了衣带再看,连周围的一圈“鱼鳞纹”也不见了,只剩下两个尾指般大小,淡淡的粉红色疤痕。
“景之想要亲亲吗?”温明光低了头,看着自己裸露出来的肚子,羞红了脸,不避也不躲。
“明光,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妹妹是我们的孩子,她是我们的孩子……”我自言自语说着话,低头吻着明光的脖子。
“嗯……嗯唔……”明光眯着眼睛,胸口剧烈地耸动着。
……
“阿景,沈医生找到了!”
我拉着温明光的手,回到车上,听见孟晓凡的大嗓门在外面嚷。
“知道了。”我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见温廷烨和沈辞、苻文松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走,连忙转过身对温明光说,“你要不要和我坐后面去躺着休息?”
温明光两手按着不停发抖的腿,红着眼睛说:“景之,肚子……很丑……为什么要亲亲?”
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没事,不丑。”
温明光嘟囔道:“别人家的老公也是这样对老婆的吗?”
我笑着说:“不知道,反正我想这样对你。”顿了顿,岔开话题:“我好饿啊,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温明光微笑:“等我们回去了……我还给你熬咸骨粥吃。”说完就吸着鼻子咳了起来。
我连忙捂住他冻得发红的手,叹道:“看吧,谁让你穿汉服还跑出去吹风,给冻着了吧。”
温明光慢慢并拢双腿,靠着我的肩膀,说:“我手倒是没感觉,就是脚很冷。”
我忙用手捂着他的手指哈气,说:“这种天气,穿汉服真的需要勇气。冻得我手和脚都冷,回去烧水泡脚吧。”
“抱歉,我接了个患者的电话,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沈辞拉开车门,弯腰上了车。
电话?温廷烨回头看了我一眼。
“沈医生,你换电话号码了吗?”温廷烨问。
“嗯,联通在山里信号不好,就换了移动的。”沈辞说。
“什么时候换的?”温廷烨的语气很是不悦。
“上个月十号。”沈辞冷淡地说。
温廷烨沉默了,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