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月底最后一天是周三,我正常上班,下午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完了完了。”小雪滑着鼠标看着电脑屏幕,嘀咕道。
我以为她输错数据了,连忙问她:“怎么了,出啥大问题了。要是出问题了赶紧去找经理,一个月错个一两次没事的,之前那个人也经常输错呢。”
小雪歪头朝我笑了笑说:“我没出错,就是下雨了,我晾在阳台上的鞋子忘了收了。”
我松了口气,一面关电脑,一面对她说:“家里有人的话叫他帮忙收一下吧。”
小雪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拨通电话的时候,我斜眼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是两个字母——WS。
“喂,下雨了,你在家吗?”小雪打电话的时候,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比外面的天气还恐怖。
“我在,我今天没出门。”电话那头是个很低哑的少年音,像是没睡觉似的。
“把外面鞋子收一下。”小雪似乎意识到手机音量有点大,连忙捂住了手机底部。
挂完电话后,我故意问她说:“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小雪抿唇笑了笑,说:“不是,是我舅,之前聚餐的时候师傅见过的。”
话刚说完,是手机震了两下,点开一看,是温廷烨发过来的一张照片。下面还有一段文字。
小烨:哥,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我看着照片中的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脸上,却仍旧无事发生一样挂着伪装的笑容。
我没带伞,下班后抱着包刚走到公司门口,就看见温明光撑着一把伞站在那里,看到我后,像个等家长的小孩一样跑了过来,把伞挡在我头上。
天气并不冷,他却套了一件厚厚的长袖外套,开了车来,说要和我一起回我住的出租房。
一路上,大雨滂沱,雨刮器不停地在我眼前刮来刮去,我看着路上的行人,闷闷不语。
到出租楼下时,我找了个停车位给他停车。
车是停好了,不过驾驶座上的人却不见下车,他捂着肚子,问我:“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请人上楼帮忙一起搬。”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僵硬地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怎么了?”温明光笑着说。
我道:“我不想搬了。”
温明光收住笑,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我:“景之,不是说好今天搬吗?”
我鼻子一哼,看着他手指上来不及摘下的崭新的戒指,笑着问他:“你觉不觉得形婚是对女方和对我的一种侮辱?”
“什么意思?”温明光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说说,“只是一个契约而已,你情我愿的,我和她都只是听从父母的意愿,走过场应付而已,婚后各过各的。”
“啊,这样啊,你开心就好,我不想搬了。”我烦躁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上了楼。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温明光也跟了进来。
“你家,好小……”
“不喜欢你可以出去!”我阴沉着脸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温明光站在门口看着我,皱眉,低头捏着我的下巴便要吻我,被我躲开了。
温明光默默走进屋关上门,坐在堆满啤酒、泡面和各种书籍的唯一的旧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走到客厅隔壁那张干净小床上,躺上床,闭着眼睛睡觉。
可能是太累了,我一觉睡到了晚上。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忘记开灯的我有些害怕,蹑手蹑脚摸到客厅开灯。
温明光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和我睡前一样的坐姿。
“你怎么还不走?”我冷冷地说。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搁在桌上,眼神忧郁地看着我说:“我知道我说了你也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事实,正规医院开的孕检报告……”
我看也没看一把拍在地上,讽刺地笑道:“那恭喜你啊,喜当爹了。”
他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看着地上的纸:“你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吗?”
我冷哼:“你自己的种,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明光点了点头,哭笑着慢慢地蹲在地上,慢慢地捡起那些纸张折叠好放进衣兜,慢慢地扶着桌子站起身,讨好地看着我笑:“你饿不饿?”
我揉着眉心:“不饿,你呢,你不会打算在这过夜吧?”
“不可以吗?”温明光歪着头,脸色很不好,但仍是微笑着说。
“我搬家你不帮忙,请别人来帮,那不是有事要忙吗?”我坐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很直接地问。
温明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别人给他打的电话,红着眼睛挂掉:“我是怕你不想让我上楼,故意那样说的。”
“来,咱们聊一下,你喜欢我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从沙发上拿了一包速溶咖啡,倒进买一整箱速溶咖啡赠送的陶瓷杯里。
温明光有些脸红地垂下眼眸,握紧手机:“我也不知道,反正……从上高中分校区的时候起,因为总是见不到你,意识到我有点……有点不想让你离开我……一直到现在,很心动。”
我冷笑了一声:“心动?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我说:“你了解我吗?”
温明光犹豫了一下,放下手机,转头看我:“不了解。”
我摘下手上的戒指,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冷冷地说:“我不是随便的人,不像你新鲜劲没了就分手,然后兴趣上来了,又死缠烂打。你要是不理解我,不理解两个人在一起应该信守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就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温明光低下头,慢慢地弯腰捡起戒指,握在手里,固执己见地道:“每一对相爱的人,最初都是不理解的,我以前……是不好。不过我最想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搬去和我住好不好,协议我已经发给你了。我说到做到,真的,银行卡,钱包,身份证,我都给你,我会慢慢了解你的,直到……你真正接受我。”
我疲惫已极地说:“行了,你也不用说这么多,我们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很好。想要了你就过来,不想要了就各过各的,其他的,我觉得没必要谈了。我们都是成年人,给彼此留点私人空间,对谁都好,将来也不会后悔。”
温明光笑了:“你不相信我说的,不相信我和萧冉冉真的只是契约结婚?”
我说:“我相信,但我不喜欢你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温明光目光阴郁地望着我,慢慢地拉开衣服拉链,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半蹲下身,温柔地笑着,“景之,你说过会搬去和我住一起的……”
“现在老子不想搬了,老子看到你就恶心,想吐!”我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件事上,满脑子都是温廷烨给我发的那张照片。
温明光挽着萧冉冉的手站在一起的照片,两人的身后,还笔直地站着三个面带微笑的人。
那三个人我认识,是桑落酒集团的董事长萧含章和其夫人——我此前有一段时间没上班,在绘图软件上摸鱼画的一幅画,有幸被集团公司内部的美工人员瞧上,买断了我的版权。
至于另外那个人,是温明光的母亲岑婉华。
岑婉华的身侧右下角,竖立着一个彩色电子屏,左上角有几个字,明明白白写着“温明光与萧冉冉……订……”左下角还有今天的日期。虽然有摄影机挡住了几个字,但我还是能猜得出这些内容揭示着什么。
就算是契约结婚,也该事先告诉我一下,但温明光没有,他滴水不漏地瞒着我,当我是傻子。
我不该被温明光的感情左右,但我内心深处却无法割舍他给予我的温柔……
“恶心……恶心,恶心……”他默默地咀嚼着两个字,痴痴呆呆地抬起眼眸,看着我,“恶心,景之觉得恶心……”
“对,恶心,不仅恶心还变态,天天跟母狗一样摇尾乞怜,路都走不稳还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其实你就是一个贱货,适合趴在巷子里撅着身体给千人C万人L的贱货……”
“……”
当晚,温明光握着送我的戒指独自一个人一瘸一拐下了楼,伞忘了拿。
我拿着伞追下楼还给他,他回眸,从幽暗深邃的楼梯口回眸,凝望着我,说:“不用了,再见。”
外面,雨很大,他淋着雨上了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