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笔给我。”温廷烨收回手,擦了擦眼睛。
我从包里拿出笔,递给他,他握着笔,从我手里抽走合同,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了又问我:“银行卡带了没有?”
我顿了顿,低声说:“我很久不用银行卡了,不知道丢哪去了,你直接加我微信,转在微信上吧。”
温廷烨看着我:“你不用银行卡,之前怎么上的班?”
我心口疼了一下,捏着手指,面带笑容说:“酒吧啊,不一定要银行卡,还有免费的酒喝。”
其实我在撒谎,我这些年不是高速路开搅拌机打混泥土,就是在工地打地基磨面……干的都是苦力活,累了倒头就睡,醒了就上班,无聊了就换地方。脸上因为戴口罩还好点,后脖子和手臂早晒得黑炭一样……也唯有这样,我才吃得下饭,才不会思念心里藏着爱着的那个人。
温廷烨冷声说:“微信有上限,你让我分几次转是吧?”
我一听工资好像很可观的样子,立马换上温和的语调,说:“温少总要是忙,让公司财务分几次转吧,我不介意的。”
温廷烨瞪着我:“你又不在公司上班。”
我说:“我现在不是签了合同吗?”
温廷烨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和我妈个人的委托合同。跟公司没关系。”
我撇嘴说:“哦,原来我不算公司员工,那我岂不是没有五险一金?”
温廷烨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生硬地把合同翻开给我看他手填的薪资一栏,说:“这些钱除了生活费还不够你交五险一金,嗯?你是千年老妖能活几万岁是吗?”
我低头看着那一长串“天文数字”,很矜持地抿着嘴,说:“哦,原来是让我自己交啊。那我改天补办一张银行卡给你吧。”
“你他妈……我想揍你知道吗?”温廷烨被气笑了。
我看他笑得很走心,立马也换上笑容,很认真地说:“我还是想带他出去玩……”
温廷烨一秒变脸:“少做梦。”
我说:“我不想一直窝在这里……”
温廷烨说:“所以呢,你想红杏出墙跟别人上床?”
我咳了一声,红着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合同里写了,不限制你的个人婚姻自由,你实在无聊了自己想出去怎么玩我无权干涉。那么多钱,也够你另外再请一个保姆帮忙照顾他。”
温廷烨铁着脸,盯着我干笑,“只要你昧得下良心,抽得开身,买得起套,别把不干净的人往他身边带,也别在欺负他的时候不戴套,我都可以接受,不然,刺激到他,以他现在的身体……我跟你没完。”
我点头,极配合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毛,还口口声声爱人呢,你爱个锤子!”温廷烨鄙夷地看着我,嘟哝道,“把你手机上那什么……什么东北小甜心,澳门大长腿等等乱七八糟的备注要么改,要么删了。他妈的,老子看着倒胃口。”
“只是朋友而已,偶尔联系的。”我扶了扶眼镜框,辩解道。
“我信你个鬼!现在立马就给我删,全删了,被二哥看见了他会受不了的,你别真以为他疯,他看得懂这些的。”温廷烨坚持道。
我没辙,只好当着他的面点开手机,一个个点开删,每删一个我就心痛一秒钟。那都是我的散在天涯海角的驴友——一起爬过祖国大好河山的驴友啊。
“等下中午吃了饭,下午去体检。”温廷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
我点头,说:“那温明光呢?”
温廷烨看了看身旁的沈辞,说:“有沈医生照顾他,你放心。”
我抬眸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沈辞,问:“不会耽误沈医生的工作吧?”
沈辞朝我微微一笑,说:“没事,我很闲的。”
温廷烨凑过身在我耳边低语:“他爹是鹤舞千年文化传媒公司老板,自己也开了心理咨询公司,不缺这几个小钱。”
我了悟地点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沈医生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结婚了没有?”
温廷烨的脸成了猪肝色。
沈辞的眼皮抬了抬,看了我一眼,滴水不漏地说:“暂时不考虑这个。”
温廷烨的脸上的眼色变好看了,正要搭两句来着,旁边的门开了,温明光抱着大白鹅走了出来。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向我,说:“你又要结婚了是吗?”
我愣了一下,看向温廷烨。温廷烨连忙拉着温明光的手让他坐下,然后笑着说:“没有没有,他是问沈医生结婚了没,不是他要结婚。”
沈辞也点头,温温柔柔地看着温明光说:“他还爱着你呢,从今天开始,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我去,这声线咋突然变了,还怪好听的。
温明光却攥着手心里的戒指,摇着头说:“不,他不要我的戒指,就是不要我了。他想结婚就让他结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我有小烨、有沈医生、有妹妹……等他哪天死了,我也会好好的,我会每年都去他的坟上,买很多很多玫瑰花放在他跟前,让他看着花,就像看见我一样,然后记着我,讨厌着,恨着我呵呵呵……我也会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我毛骨悚然地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心口闷着疼,难受得想转身就走——可他之所以这么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
因为爱过,所以宁愿忍受着不爱带来的刺痛,也不想重新来过,只怕会重蹈覆辙。
“我去做饭吧,我看冰箱里还有现成的食材。”我捂着微微发苦的嘴巴咳了两声,站起身。
“需不需要我打下手?”温廷烨走过来,对我说。
我看了一眼温明光,捂着嘴咳了一声说:“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温廷烨目光阴郁地看着我,低声说:“那个蛋糕……是他亲手给你做的。前天我跟他说你回来了,他很开心,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楼上楼下地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你又……又说那些奇怪的话。你别介意,他可能是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还在慢慢接受的过程中……哦,对了,他养了两只鸽子,之前听说你结婚,生气了,把鸽子扔外面了,又乱砸屋里的酒瓶什么的。我怕他受伤,就叫人搬楼顶上锁起来了。鸽子暂时寄放沈医生家里了,你要是还想继续养,我让沈医生明天给你送回来。”
我说:“他都扔出去了,我再弄回来不太好,等他接受我了再说吧。”
温廷烨挑眉:“啧,他养那鸽子,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才养的吗。你接着养他应该不会有话说。”
“咳咳……行吧。”我握着手捶了捶心口,想到一件大事,低声说道,“我晚上睡哪间房?”
温廷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上火地问:“你想分房睡?”
我说:“不然呢,他不是还没接受我吗?”
温廷烨无语:“你俩睡一个房间会死吗?”
我低咳一声,笑着说:“那倒不会,就是……我跟他睡不习惯。”
温廷烨白眼翻上天:“你之前出车祸以后,不是天天挨他一起睡吗?”
我结结巴巴道:“是睡过……也不是,我们只是挨着睡,井水不犯河水,不是那种睡……”
温廷烨悟了,自以为聪颖过人地悟了,两手撑腰脱口而出:“我靠,你是下面那个?那,那四年前二哥怀孕去英国生的那个女孩……是姬子轩的?”
“……”我哑巴了,抬腿踢了他一脚,扭头快步走进了厨房。
绝对不能让他怀疑我是为了见女儿回来找温明光,否则又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做的菜就是好吃,我忍不住多吃了点,吃完肚子不舒服,歪在沙发上休息。
“让你别做辣的就是不听。”温廷烨训斥我。
“你就是不听。”温明光学着温廷烨的口气抱着大白鹅的头砸我的头。
“咳咳……没办法了,下午去不了医院了,等我休息好了再说。”我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红着脸一面咳一面笑着说。
“你要是冷就多穿点衣服。别咳咳咳的,等会儿传染给他。”温廷烨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温明光蹑手蹑脚走过去想接,被温廷烨拍开了手,拿着手机走上了楼。
“小烨,是妹妹打的电话吗?”温明光抱着鹅,歪着头一步一顿,小孩子躲猫猫似的跟着他往上爬。
我看着他俩走上楼,连忙直起身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个瓶子,倒了两粒白色药片放进嘴里。
药是苦的,干咽根本咽不下去,甚至有点想吐。没办法,我只能勉强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洗完手漱完口走出来,看见沈辞拿着我的瓶子搁那专注地研究。
我走过去,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中拿走了药瓶。
沈辞抬眼,低声说道:“你想瞒多久?”
我将瓶子塞进包里拉好拉链,憋着气低低咳了两声,说:“肾结石而已,不是什么大病,他们知道的。”
沈辞淡然地说道:“我英语六级,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何况,肾结石不需要买外国进口的特效药。”
我咂咂嘴里的苦药味,仰着头眨眨酸涩的眼睛,缓过气来,凑近了坐在他旁边,局促地道:“沈医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温廷烨的表哥,跟他们家没有亲戚关系。”
沈辞端详着我,眼神示意我继续说。
我说:“我现在手头很紧张,之前干的工资有的还没结尾款。如果拿不到合同上的钱,两个月后就没办法买药,只能继续打零工。”
沈辞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我扶了扶眼镜,很尴尬地卖惨道:“我没办法体检真的,我之前找过很多工作,但是人家都不要我,都是因为这个病……我只能去工地开搅拌机打楼面。如果温廷烨知道了,我会很难堪的,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为了钱签的合同。沈医生,你学心理学的,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也真是贱,姬子轩都亲口告诉我,孩子是温明光为我生的了,让我接走,我还是想跑回来,想让他亲口告诉我,确认了再去接回来。
“你拖着不去体检,小烨迟早会怀疑的。”沈辞说。
我呆了一下,心里稍一盘算,说:“沈医生能帮个忙吗?”
沈医生说:“请讲。”
我馊主意张口就来:“明天体检,你帮我绊住温廷烨,我出去随便找个医院开一份体检报告吧。”
沈医生严肃地说:“小烨不会同意的,他跟我说了,必须带你去市医院,体检完了再带你看眼科,想办法矫正你的视力。”
我没辙了,竭力露出悲伤欲绝的表情看着沈医生,说:“沈医生,我怕死,你让我多活几年吧。”好歹让老子见见女儿再死。
沈医生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冷淡地说:“我不会说,我尊重你的意愿只当做没看见。但我希望你早点告诉小烨,他会想办法带你去国外好点的医院救治,不然挨到晚期,特效药不管用,受罪的也是你。”
这话看似好有道理,简直是油盐不进。
还心理医生呢,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天知道温廷烨喜欢他什么。
我懒得继续跟他掰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理躺在沙发上继续歪着。
不一会儿,温廷烨和温明光下楼了,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酒瓶。
“鹅呢?”我看着温明光怀里的酒瓶,问。
温廷烨笑坐在没人情味的沈辞旁边,对我说:“鹅在楼上呢,我在那跟我舅舅打电话,没注意到二哥从我手里拿走了钥匙,把锁着的门给打开了。呵,也真是怪了,之前他看见酒瓶就发疯,想砸了全丢出去,现在抱着酒就想下来倒给你喝。”
我微微笑着,伸手去拿温廷烨手里的酒瓶,谁料被那没人情味的孙子抢了先,拿在了手里,看着酒瓶上的标签,说:“法国进口的名酒,没尝过,好喝吗?”
好不好喝我咋知道,这话问的肯定是温廷烨,温廷烨笑得一脸灿烂,说:“沈医生,你不是不喜欢喝酒的吗?”
沈辞抬起冷峻的眉眼,注视着那瓶酒,淡淡地道:“法国的酒代表着一种浪漫,很多时候,与恋慕的人同喝一瓶浪漫的酒,也是一种幸福。我姑且没有恋慕的人,但不妨碍我喝浪漫的酒。”
靠,我怀疑沈辞骨子里是个诗人,他手里的那酒瓶就是他的情人。
再看看他旁边的温廷烨,一脸迷醉,我服了,这他妈都精神出轨了,他老婆也不管管。
“唔……”我沉浸在诗人的浪漫氛围里还没苏醒呢,嘴巴就被堵住了,手也被握住了,握着伸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