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也就算了,夏宪可太清楚余豆果,知道他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本性死倔,出去绝不是为了等自己谈事儿,而是找楼道角落地方抽烟消愁躲人的。
从走廊到楼梯间就有一段距离,人走着走着便容易冷静,夏宪庆幸余豆果这次的气性是真大,自己往下爬了三层的楼,才在垃圾桶边找着蹲地抽烟的他,以至于身上的怒火都已平息完毕了。
看余豆果那张不耐烦的脸隐在水果气味的白雾中,夏宪如今真就只剩下好奇:“你什么时候也换的?”
之前说好一起戒烟,但余豆果不讲究,老在背地里偷偷抽还嘲笑夏宪那电子烟是个雾化器,如今居然也自觉换上了新装备,夏宪对此啧啧称奇,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突然不对了。
结果余豆果对他更不耐烦:“你滚开点。”
夏宪偏不滚,就自余豆果身边也蹲下。
“你怎么了啊豆豆,今天突然这么上火?”他对余豆果道:“算我话多话说错了还不行?你说你这人,自己不知道自己八十了照样美貌过人吗?这还早着呢。”
他夏宪这么好声好气的,余豆果只能怪回自己了,瞬间更气:“不知道,烦的。”
夏宪试图开解他:“烦啊?烦你出去玩呗?你以前不也老说这届粉丝漂亮吗?你认真点挑个好的,跟人家好好处处,别老瞎较劲。”
是,以前时不时地换男友就图个新鲜,现在余豆果已经不觉新鲜,只觉得无聊。
谈恋爱不就是玩儿吗?原本随便玩玩都有意思的,但如今这就是余豆果的烦恼来源之一。
余豆果像我现在还能找谁啊?自打乐队上了节目签了厂牌,就连老子也变成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着,早就不能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横行潇洒了。
再说了,这届网友也不怎么行,乐队做出来的新歌全网都不见几个人正经研究讨论,但乐手身上屁大点八卦事儿被他们知道的话,立刻就能引出无数的上纲上线。
从前余豆果以为自己很豪横,可以不介意这些恶意围观的目光,但事实是,他现在介意。
就像是抽烟一样,以前根本不在乎染上的烟味,如今却觉得它难闻得要命,余豆果怀疑这些其实都是自己在变老的征兆。
也因此,他发现自己最近矫情得可怕,总是会想起从前不愉快的感情事故不说,还完全不愿意看见别人恩恩爱爱的样子,给自己添堵。
想到这,他不禁怒怼夏宪:“全都怪你!”
夏宪不懂:“嘛玩意?怎么就赖我了!”
余豆果却是坚定地无理取闹:“不是你先在我们这纯洁的单身乐队里带头谈什么恋爱还结婚吗?你这么一搞谁都羡慕死了,也都烦死了!”
是谈恋爱了,也是真结婚了,而且对象没得说,一等一的好,远超世界普通对象水平,夏宪不能否认余豆果说的,只能道:“啊这?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余豆果心想,哪怕是夏宪这种踩狗屎运的家伙,恋爱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大家才谁都不说羡慕不说嫉妒,只有祝福。
然后他又听夏宪开口道:“那好吧,就当是我的错,全是我错,对不住了。”
这话说得太过诚恳,余豆果很是无奈。
怎么能怪人夏宪呢?夏宪又没让余豆果喜欢一些个得不到的男的,也没说你就老实打鼓别想着出风头当核心,更没说我过得好我希望你过得不好来衬托我。
事实上余豆果也知道,别说在这祖国大地,在这世界上不管哪儿人过了三十都是个坎,得成熟,得世故,又或者得比从前更努力地过生活了,有点子焦虑实属正常不过。
“哎,不是。”
夏宪问他:“什么不是?”
什么都不是,余豆果就暴躁挠头:“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个的锅。”
要说看开点说不定心态放平转角遇到爱之类的就太过了,而且可能会被打,于是夏宪只是搂了他一下,说点别的。
“得,那你自个想吧就,”夏宪认真对余豆果道:“我是说啊,对着我你就不记得你是正经当老哥哥的人了,你就只偏心裴青一个。”
心道你那幸福小日子能分我一半再分他一半就好了,余豆果白眼道:“去,他多可怜,你能跟他比吗?”
夏宪乐了:“那是,我真比不上,但我本来就不比,我心态好着呢。”
这就是夏宪的优点了,余豆果不得不服,心道哪像我们家那个裴青啊,样子是看得开,其实心事比任何人都多。
于是余豆果当然地也疼他多点,毕竟他跟余豆果一个叼样,是有事儿也不说事儿的垃圾品种,比人夏宪敢横冲直撞好好做人差太远。
“豆豆?”
余豆果想自己的心事,随口应着夏宪:“嗯?”
“我呢,也真没别的意思,你们要哪不好了,有事要帮忙的,就直接说。”
说不出来啊就,余豆果感激夏宪说话之余,也仍旧烦恼。
都不提裴青了,就说余豆果自己,其实真没什么特别大的苦难临头,也就是那些小的难过或者说不舒坦日积月累的,然后积少成多。
人是这样的,哪怕人人都有自己的好生活坏生活,但只肯给人见到好的,于是谁都羡慕别人,又被别人羡慕着。余豆果也只能对夏宪道:“就是没得说了,我更年期了,他不搞音药了,我们就这样了。”
成啊,夏宪不强求,又嬉皮笑脸起来:“那这凉快,你待着静静心吧就,至于裴青么我也随便他,他要搞音乐的时候再叫我,反正我还是爱他的。”
说完,他一拍大腿,起身走人。
望他那得意潇洒背影,余豆果想,这又是夏主唱的另一项优点了。
夏宪这人啊,如今唱歌基本着调,过日子也是,所有一切差不多就好绝不贪多,以至于真比一个余豆果加裴青还通透,还洒脱。
无奈但也放任主唱先走人,余豆果不慌不忙地,继续蹲那抽烟赖着不走不着急排练,结果一转眼时间过去,蹲得脚都发麻了还没想出点治愈心伤的好对策。
“靠。”
大意了属于是,他努力地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在楼梯上坐下,不料才刚将两条腿伸直,就听到又有脚步声接近。
大楼里有电梯,这边楼道平时基本没人要走,偶尔的偶尔才有人比如清洁阿姨什么的经过,于是余豆果本也没在意,结果却听那来人跟夏宪一样,竟在他身后停下来了。
“余豆果,你就跟这装死不排练,指望着等会白分钱是吧?”
嚯,说话这么不动听,余豆果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许平大爷来了。
也不对,这是乐队里个头最大但年纪最小的那只,许平许小爷才对,余豆果冷笑,头也不回地道:“你也要来逼逼我啊?没大没小的东西。”
说什么呢突然就倚老卖老的?许平不屑极了,直接跟从前一样上脚踹他背:“回去干活,有个地方我要跟你说说。”
靠了,他许某人能有什么事儿可说,肯定是说做歌呗,他从来也根本不关心余豆果本人死活,余豆果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