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对于朱向明的好意,最后裴青是没有说破反对,也没有特意道谢什么,当他真是造福员工造福客户就好,过。
这是个正确决定,因为一转眼的一周就过去,不计较就没什么新事件或新矛盾发生,裴青发现只要不考虑别的,他在这工作室待就很愉快。
就连每天来值班也不坏,虽然余豆果是被押着去排练了,好几天都不曾再过来,但借着值班的机会,裴青也很快便把其他同事认了个遍。
除了教吉他的贝斯赵小语,别的老师他也都一一见过,其中有两个教吉他和弹唱的,两个教编曲、唱作的,还有一个教声乐的,大家都是男生,有些年纪大点,也有年纪较轻,跟他从前一样,想做音乐喜欢音乐但没几个钱,所以只能先来苦打工。
与此同时这帮男师傅通常都比较忙,也比较浪,在工作室里上完课待不大住,所以平时跟裴青一样,常来工作室还一坐就坐半天的,只有教打鼓的姑娘,和另一个教声乐的姑娘。
而且这么一段时间处下来,就连裴青也不得不承认,朱向明这人挺会挑员工的。
男生们脾气都不差,年轻的妹子们则更热情,特别是鼓手妹妹,因为鼓组目前只有一套,但来这报名学打鼓的学生是最多,她也就经常地到位常驻,还特别喜欢同为节奏组的裴青。
不止同僚,常来工作室找老师上课的学生,因为数量暂时还不太多,几天的功夫裴青也都逐渐熟悉了,甚至觉得自家那学生也是意外的还行,至少人态度尚可。
之前他以为陆晖就一时兴起瞎胡闹,一周能来个一次半次的也就差不多了,结果没想到才过去一周,人陆晖就约了三次课。
但与此同时,他也从来不问裴青关于练琴的问题,而裴青看他那弹琴的样子也就知道了,回到家之后这人应该是连琴包都没打开过。
那前几天哭的仿佛也不是他本人了,现在裴青对他的印象就是喜欢聊废话,还有点年轻人特有的自信澎湃,心思全不在琴上。
这可能才是真正的rapper吧,自由自在习惯了,于是每次他说来上课,裴青都会随缘地陪他练个二十分钟左右的轮指,然后为他纠正下手势,提示下需要注意的。
而剩下的时间,裴青就给他随便讲点新鲜玩意,或者简单的乐理之类来凑合。
也不怪裴青这当老师摆烂不想多教,只是人客户心态真是来玩儿,教多了指定练不了也扛不住,他就心想虽然但是,人家随便地上完课签个名,自己就能有130块钱到手,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抱怨的。
讲到底,一周上三回课的进度有些过快,不怎么科学,尤其是对一个没电吉他电贝斯基础且不怎么练习的人来说,但裴青就此提示了陆晖,陆晖自己却不觉得。
他坚持说他搞得定,还说来这边总比在家里看他家里人脸色强得多。
“哎裴老师,你也换琴了啊?”
说着就又来了,对着他,裴青想要严格执行任何周密的教学计划都没辙。
继续这样摸鱼打诨,大家都能高兴,但老分神也不太好啊,像此刻就是,裴青无奈地以手指敲敲自己的琴板,示意他注意力集中。
“这都工作室的琴,我随便拿的,你就听你的节拍器专心弹别说话,不然节奏又要错了。”
通常来说,轮指的练习不成乐句,是弹的人觉得无趣,听的人也觉无聊,而裴青在这一周里,也因为陪着他练琴,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地开了耳朵。
搞不明白啊,为什么陆晖手里那3万上下的漂亮琴,还是自己亲自帮他调的,能发出如此这般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嘎嘣脆的音呢?明明之前裴青还给过他良心建议,告诉他随便买把价格适中,有主被动拾音器可切换的入门琴即可,练熟了喜欢再换不迟,结果人家愣是直接搞来把Fender 60S J贝斯,第一天来上课就给裴青看得一愣。
贵价货有贵价货的好,不管外形还是音色都极漂亮,那经典的单线圈拾音器以及做旧橙色,可谓靓过王祖贤,谁看了都得夸说是把好琴,可就这人陆晖还表示不满意呢。
他振振有词的,意思要不是裴青拦着,他更想买那个五万块的乌木指板小蝴蝶琴,就因为它看起来更漂亮。
要命啊,以指腹勾弦,让贝斯发出声响,同时保持住稳定的节奏,本是贝斯手最为基础的演奏技巧,也正是这第一周二轮指练习的全部内容,然而这会裴青看陆晖在眼前嚯嚯他那好琴,内心只有一片荒芜。
五万也好,三万也罢,说少不少了,人压根不当回事,裴青阴暗地想,你他吗真是糟蹋钱,还糟蹋琴,更糟蹋我。
忍得了烧火棍,也忍得了炫富,但真的受不了人那手指跟鸡爪似的搭琴上乱舞,这再好的琴也得配好练,如今裴青越看陆晖那别扭的手势就越来火,但面上还是继续微笑着。
要挣钱就必须当好阴阳人,裴青只能时不时对他投递点赞许的眼神,然后违心地予以鼓励:“OK,就这样,很好,节奏保持得不错。”
他也就随便夸夸,结果陆晖竟当了真,立刻便笑了:“哎嘿!”
很好,裴青看他是真不经夸啊,一美那手底下就完蛋,节奏瞬间变快又随缘地变慢,与节拍器的提示差出十万八千里。
最常见的4/4拍子,速度才从50提到80就如此,老听他这些玩意,裴青耳朵都快疼出茧子来了。
他满心里是愁,心道如此简单的二轮指都不利索,那以后别的花活更谈不上啊。
也不知要怎么继续教完剩下的,裴青叹息着,对自己这不争气的学生道:“不是我说啊兄弟,你这注意力真得集中点了兄弟。”
话一出口,陆晖便在他眼前顿住手停下,满脸写着无辜。
虽然裴青很是看不惯,却也只得认命,把椅子挪过去,靠近帮他重新调整手势。
“就这么保持啊,千万不能弹着弹着就往下边塌,你说你这么弹着自己都不觉得别扭吗,节奏哪能稳得住?”
裴青一边说着话,一边专心地给陆晖掰扯他那几根僵硬的手指头,以令它们与琴弦形成正确的角度,却不料陆晖忽然地向前一倾,将他整个身体都朝裴青贴近。
怎么回事?裴青下意识抬手推他,结果竟让他连人带椅子摔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