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万籁俱寂,天寒地冻,天地万物皆在冬眠。
这家民宿因背靠群山,又坐落于山上,温度自然比在城市里来的更要寒冷,虽是寒假,但因生物钟的缘故,孟栖梧六点多左右便醒了。
房间没有暖气,她半眯着眼睛,被子裹得更紧,床边空荡荡的,早已人去楼空,孟栖梧四下寻找着,便看见坐在桌前接着台灯的光写作业的沈沅湘。
孟栖梧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差不多过了五分钟,理智在大脑里占据上风,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下床,洗漱,一气呵成。
南嘉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将自己缩成了雪球,像只要背着壳搬家的蜗牛。
“你醒了?还挺早的,要不再睡会儿?”沈沅湘终于舍得从广阔的题海里抬起头。
孟栖梧摇头,“我睡不着了。”说着,她向前几步,拉开了白色的窗帘,顿时,天光大亮,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光照亮,她登时就被光刺的闭闭眼。
窗外,雾凇沆砀,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要不是眼前坐落的山,她还真以为窗户被人贴上了白纸。
“卧槽!下雪了!这还是我这个南方人第一次看到雪!!”孟栖梧将窗外苍茫尽收眼底,眼睛亮了瞬,兴奋的同一旁的人道。
沈沅湘:“民宿旁有条小道,走上去可以到达山顶,那里的雪应该更多。”
话落,孟栖梧便将手搭在对方肩头,“想要我陪你看雪就直说,我答应你了。”
沈沅湘静默几秒,才启唇:“那就谢谢你愿意满足我的愿望了,待会儿请你吃早饭。”
孟栖梧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南嘉走去,还在熟睡的人丝毫未察觉危险即将来临,还悠闲的翻了个身。
下一秒,脖子间顷刻袭来阵阵寒意,她被冰的向后一躲,大叫一声:“啊!”缓缓睁开沉睡的双眼。
“你神经病啊,大早上不睡觉你闲的慌吧。”南嘉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指着孟栖梧中气十足的骂道。
“外面下雪了。”孟栖梧抬手,示意她看窗外。
“真假的!”南嘉立马掀开被子,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穿鞋,裸露的脚掌踩在地上“啪啪”作响。
直到看清窗外景色,她才相信孟栖梧并没有骗人,“原来雪长这样啊,以前我都是隔着屏幕看。”
“你现在不也是隔着玻璃看。”孟栖梧怼了句。
“走走走,我们下去看看。”南嘉比孟栖梧还要急,从行李箱中拿了件羽绒服随意套上就打算出门。
“哎哎,你就打算这样出门啊,待会给你冻成冰雕。”孟栖梧见状,连忙将人劝回来。
闻言,南嘉才后知后觉发现这身对于现在的时令的确过于清凉了,尬笑两声,老老实实的从行李箱里拿出秋衣秋裤,围巾,手套这类的必需品。
沈沅湘则是早就换好了衣服,她抬手挠挠头发,在手触及后脑勺一带时,她“嘶”了声,又揉揉已经鼓包的后脑勺。
昨晚凌晨两点,她忽的感觉腰侧一痛,身体便凌空一瞬,“咚”的一声,头狠狠着地。
她带着困意,有些懵的在两张床的缝隙中坐起来,转头看向睡姿呈“超人起飞式”的孟栖梧,无奈叹口气,又乖乖抱着半截掉下来的被子躺回去继续睡了。
这导致于她现在头还有些痛,沈沅湘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将笔在桌上一按。
正巧此时孟栖梧和南嘉均换好了衣服,她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把笔往笔袋里一扔,便走向门口。
孟栖梧将门开了条小缝,拿上房卡,扫了眼沈沅湘的穿搭,长款的卡其色羽绒服才堪堪遮住她的膝盖。
孟栖梧不禁感叹:“好长一条的人啊,你小时候是吃化肥长大的吗?”
沈沅湘伸手捞出衣服里的头发,“吃普通食物。”
两个法式小面包领着一条法棍便雄赳赳,气昂昂走到了“104”房前。
“咚咚咚——”
门敲了好几下,南嘉手都有些隐隐作痛发红了,屋内才传来男声。
“谁啊?”
“我,南嘉。”
这回屋里的人便没让她们等太久了,仅几秒钟,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谢各生,他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示意让几人进来。
细长的丹凤眼没完全睁开,眼里全是对睡眠的渴望。
三人也没客气,南嘉首当其先,一脚便踏进来。
“别玩了,出去看雪啊。”
方遒一条腿屈着,双手捏着手机,活脱脱一位“网瘾少年”他抬眼瞅了下,很快又专注于手机,“雪有啥好看的,在看也不能看出花儿来。”
方遒和谢各生的老家都在北方,自然对雪并不感到稀奇。谢各生关上门,走到几人身边,认同的点点头。
两人抗议未果,被南嘉和孟栖梧连拖带拽的拉出门。
洁白的雪地上五个飞奔的少年,踩过的地方便留下参差不齐的脚印,雪不算太厚,隐隐都能看见深褐色的土壤,太阳懒懒躺在东方,尚未到正午,雪却渐渐消融,雪水沾湿了鞋。
阳光打在孟栖梧线条分明的侧脸,连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紧握扶手,小心翼翼迈出每一步,生怕脚打滑了而摔倒,沈沅湘则位居她身后,腾出一只手去握孟栖梧。
“怎么还没到啊。”方遒在末尾探出个脑袋,问道。
“快了快了。”南嘉踮起脚,偏头向前看,手指悬在半空,点了点,“差不多还有二十多个台阶就到了。”
寒风在耳边呼啸,几人没停息,一口气到了山顶,越往上走,温度便越低,脚下的雪也更硬更厚,踩在地面“沙沙”作响。
雪压枯枝,寒梅独开。
“方遒方遒!”南嘉兴奋喊,在对方回头那一刻,朝地上抓了把雪,猛的朝对方扔去,雪球在半空中四散,有不少雪都砸到了方遒身上。
方遒躲闪不及被迫接受,“嘿”了声,咬咬后槽牙,也伸手捏了把雪,双手揉搓成球,奋力一丢。
由于身高问题,雪球离南嘉的头还有10cm之差,稳稳砸在了正在看风景的谢各生背上。
谢各生:“……”
他伸手摸了摸冻到没有知觉的后脖颈,一手的雪,他盯着手掌缄默两秒,深吸一口气,回眸远远看了眼方遒。
对方冷不丁感觉背后一凉,下一刻,沙包大的雪球便直愣愣朝他的脸飞来。
“啪——”
正中靶心。
南嘉:“十分。”
这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孟栖梧这儿则岁月静好,一切安恙。
树底下横竖躺了好几根枝桠,孟栖梧从中挑选了跟最笔直的,这儿戳戳,那儿敲敲。
最后,树枝悬在平滑的雪地上,她思索许久,提笔写下“沈沅湘”三字,末尾落下标志性一点后,她仔细端详,皱眉,抬脚就将字迹抹去。
又重新找了块空地写字,擦掉,写字,擦掉……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她气得把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摔。
不写了!
正想着,地上的树枝蓦地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拿走,紧接着,那根树枝便又重新回到孟栖梧手中。
沈沅湘一年四季手都是热的,那温热的手便覆到她的手背,孟栖梧一顿,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沈沅湘。
对方手下用力,树枝便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孟栖梧的视线便又回到雪地上,沈沅湘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孟,栖,梧。
字体秀丽又不失大气,的确比孟栖梧写得好看一点。
“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以为我想不到写什么了,你的名字好听。”沈沅湘说着,又在名字两端画上了两只耳朵,形状看上去像猫耳。
孟栖梧本想抬脚抹去痕迹,但距离地面还有几厘米时,她又堪堪收回,往身后像火炉般的人一靠。
“看在你写的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不擦了。”
沈沅湘望着对方傲娇的表情,以及双眼写着“满意”的双眼,弯弯嘴角,孟栖梧总是藏不住事,心情全然写在脸上。
此时,方遒那边的战火已经殃及到了孟栖梧和沈沅湘这两条池鱼,不少雪球砸在两人脚边。
孟栖梧看了眼身上沾满雪的三人,内心也开始蠢蠢欲动,拉着沈沅湘加入了战况。
两人十分默契,一人制造雪球,一人负责攻击。
方遒被孟栖梧源源不断的雪球打得连连后退,“哎哎哎,不带这么玩的,怎么还有帮手呢!”
孟栖梧伸手去接对方捏好的雪球,再一次朝方遒扔过去,“这叫智取,有个这样的宝藏同桌就是好。”
太阳逐渐爬上山头,温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
孟栖梧大笑着朝几人扔着雪球,转头,猝不及防对上沈沅湘的目光,她感到阵阵温暖,不是身体,而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