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下,与远处连绵的群山连成金灿灿的一片。
小路上,两道影子在光线下越拉越长。
两匹棕马“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马蹄有气无力地甩着。
马上的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地图,因长久没喝水而干哑的声音响起:“公子,此处离云城不过半日路程了,不若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一番。”
闻言,言桉微微侧过脸看向顾九手中的地图,他眉眼间带着疲倦,随意瞥了眼便收回了视线。
许是太累,言桉并没有答话,只点了点头,当做同意。
驱马又走了段距离,青山挡住太阳,留下了一片阴凉之地。
言桉一直半眯着的双眼睁开,清了清嗓子,懒洋洋道:“就在前边的林子落脚吧。”
太阳落山不过片刻间,待二人走进树林时已是一片昏沉。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与蝉鸣相伴,林子倒也不显得孤寂。
言桉和顾九牵着马,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二人找了片空地,安置好马,便就地坐下。
夏日的晚风凉爽,轻易便吹散了疲惫,言桉靠着树,眉眼舒展,脸上是惬意的神情。
顾九灌了口水,声音不那么沙哑了:“倒是恰巧赶上武学交流会。”
“唔。”言桉摇着折扇,语气平静:“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观察一下金鳞宗。”
顾九面色沉重点头,他们此次来云城便是为了调查金鳞宗与十年前那场惨案的关系。
见言桉情绪不高,顾九有意缓解他心中的愁闷,便开口:“公子,去年武学交流会金鳞宗惨败无影堂,丢脸丢的人尽皆知,想必今年会更加热闹。”
言桉又怎会看不出顾九刻意提起这事的意思,便轻笑着附和:“金鳞宗向来骄傲自大,丢不起面子,不知今年会闹出什么笑话。”
说起金鳞宗与无影堂,一个是耍大刀的,一个练剑且善用暗器,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两个门派间关系也说不上多好,却每年都会举办武学交流会。
去年武学交流会上,金鳞宗屡战屡败,一群人气不过,竟是私下聚集起来殴打无影堂弟子,还调戏无影堂的大师姐,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句金鳞宗肚量小,非君子所为。
最后此事由两门派长老出面才算解决,可经此一闹,金鳞宗彻底在江湖出了名,丢尽了脸面。
二人正说着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言桉立马止住话语,站起身来。
可他环顾一圈却没能找到那人究竟在何处。
“阁下既已发笑,何不现身?”
言桉说完后,那人非但没有出现,反而又笑了声:“寻声辨位,不若你听听我在哪?”
那人开口说话时,言桉也确实靠声音发现了他的位置。
天色本就昏暗,那人又一身黑躺在树枝上,黑乎乎的一团,倒是快和树融为一体了。
见那人悠闲地晃着腿,言桉无声笑了下,捡起一片叶子,试探性地朝他射了出去。
那男子极为机敏,稍一旋身,不仅躲了过去,还将叶子夹于指间。
他直起身子,坐在树枝上,言桉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接着,那男子带着清朗笑意的话传来:“准头不错,差点没能接住。”
言桉看得清楚,这人接得轻松,“差点”不过是虚话罢了。
果然,那男子话锋忽而一转,手上一动:“以飞叶作暗器,我也略会一些。”
下一瞬,被言桉射出的叶子直直冲言桉而来。
言桉侧身躲过,飞叶擦着他的衣角而过。
言桉垂下眸子,余光注意到那叶子一半露出,另一半已藏于地下,而他脚边落着被划破的一小片白色绸缎。
顾九是个实心眼的,见场面如此,他便想拔剑迎上那人。
不过他刚按上剑柄,便被言桉制止了。
“不知可否与阁下结识。”言桉略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
行走江湖间,结识的人自然越多越好。且这人实力高强,并无恶意,却能认识一番,自然极好。
言桉这般想着时,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朗声笑道:“自是可以。”
那男子提步走来,待靠近时,言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他的面容。
青年一袭黑衣,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头发竖起,面容俊美又不失英气,是一个长相极好的男子。
言桉视线落在男子身上,这人带着笑意走近,伸出的手似乎是想拍一下自己的肩膀,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停顿一瞬,耳朵微微泛红,伸手轻轻拂去了言桉肩膀上的落叶。
对上言桉的视线,男子轻咳一声,声音低沉温和:“我自是愿与你结识的。”
“对了,我名梁恒。”
对于梁恒前后的转变,言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了然,他自是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没想到还可以用在交朋友上。
言桉喉间溢出一抹笑,盯着梁恒,与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又简单介绍了顾九。
梁恒点点头,刻意搭话:“方才无意偷听你们说话,不过听你们提到武学交流会,莫非是去云城?”
“正是。”言桉笑着答他,又慢条斯理反问:“梁兄弟也有此意?”
“我本就是闯荡江湖,走到哪算哪,如今结识二位,若能一同,也是件幸事。”梁恒面上说得好听,可心里的打算就不好说了。
所幸言桉心中也有算计,浅笑着应了下来。
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地将云城之旅决定下来。
经过一夜休整,三人一同前往云城,一路上梁恒一直与言桉搭话,把该了解的全打听了一遍,而言桉也好脾气的有问必答,二人很快熟悉了起来,梁恒也不复先前的拘谨,变得随意了些。
夏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快到正午时,三人终于看到了云城的城门。
将马安置在城外,三人走进了云城。
云城的长街上,人来人往,充斥着市井小贩的吆喝声,热意在这种环境中仿佛被蒸发了,人人脸上带着笑容。
“嚯,这云城可真热闹。”看着这场景,梁恒忍不住发出惊叹。
“确实,云城民风淳朴,是个好地方。”言桉赞同道。
“公子,梁兄,咱们快找个茶馆歇歇吧。”一路赶来,顾九已经口干舌燥,催着两人就近进了个茶馆。
丰来茶馆内,声音嘈杂,说书先生的声音,议论声,交杂在一起,各说各的。
“小二,上壶茶!”找了个空桌坐下,顾九便急声喊道。
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几人解了渴终于有了心思关注其他事情。
云城与金鳞宗离的极近,金鳞宗仗着宗门势力大,时不时便会在云城闹事,欺压百姓,行事作风嚣张跋扈,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
这不,旁边便有一桌人正在议论金鳞宗。
“呸,金鳞宗的人真不是东西,最近几天云城又该被他们闹腾了。”
“谁说不是呢,每次金鳞宗一来,街上的人都少了。”
“这次武学交流会无影堂最好再治治金鳞宗,想来丢了脸,这金鳞宗的人就能安分待在宗门了。”
说完,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言桉听着几人的话语,手指轻敲杯壁,微微思索后,凑近了那几人。
“几位大哥,我刚到云城,你们说的金鳞宗真有那么嚣张吗?”言桉装作不解的模样,向人询问。
几个大汉本来只是自己说说,过过嘴瘾,谁承想还被别人听去了,顿时面上都带了些犹豫。
言桉看出他们的犹豫,又连忙补充道:“几位大哥,我平生最恨恃强凌弱之人,你们放心吧,今天的话我绝对不会往外说。”
其中一个大汉看言桉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想来若真是遇上金鳞宗的人定会被欺负,告诉他也好,省的遭受无妄之灾。
“小兄弟,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你切要小心,莫招惹上金鳞宗的人了。”中间的大汉说道。
言桉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大汉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开口道:“金鳞宗的人每次来云城,都会闹事。时常吃饭不给钱,调戏良家妇女,更有随便砸人摊子的。”
听到这话,言桉脸上适时露出愤怒的表情,又追问道:“嘶,这位大哥,照你这么说,金鳞宗干尽坏事,就没人管吗?”
大汉一副你不懂的辛酸状,愤愤开口:“谁敢管,金鳞宗势力大,与它对上,都得掂量掂量。”
大汉打量了一番褚砚桉,略带同情地看向他,随后拍了拍言桉的肩膀,嘱咐道:“小兄弟,你这身板瘦弱,又长得好看,遇上他们可千万要躲开啊!”
言桉干笑几声,谢过几位大汉,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哈哈,言桉兄,身板瘦弱可又长的好,可要保护好自己啊。”习武之人向来听力好,那大汉声音虽小,梁恒却还是听的真切。
面对梁恒的打趣,言桉清浅一笑,蜷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勾起,面上一派镇定。
顾九看这情景,连忙为自家公子解围:“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好好吃顿饭,听说云城烧鹅不错,我们去尝尝?”
言桉赞赏的看了眼顾九,率先站起身,走出茶馆。
三人从茶馆出来,不免被街上的变化震惊到。
原本人潮涌动的场景已经不见,摊位也收了起来,只剩零散的些许人走在街上。
回想刚刚大汉说的话,几人心中都有了猜想,看来是金鳞宗的人来了。
梁恒看着站着不动的两人,出声道:“嗐,哪能运气那么背,刚说完就遇上。”
随后抬手随便指了家店,笑着说:“我看那家店就不错,走吧!”
店内干净整洁,三人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脆皮烧鹅,豆腐酿肉,清蒸鳜鱼,再上几样素菜,一壶好酒。”顾九早早便打听过云城的美食,此时丝毫没有犹豫便报出了菜名。
几人等菜期间,不免有些疑惑,这店里虽不会像茶馆那般热闹,可也不至于会没人说话啊。
就连刚刚小二问话,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言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神瞥到一处便定住了。
那桌人腰间挂着牌子,上边写着金鳞宗三个大字。
梁恒也看到了那宗门令牌,对上言桉的眼神,不免有些心虚,尴尬的挠了挠头。
言桉心中叹息,只希望这顿饭能顺利吃完。
“客官,菜齐了,您慢用!”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三人便先将金鳞宗抛之脑后,准备大饱口腹之欲,却突然听到盘子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蛮横的声音响起。
“谁是掌柜,给我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