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办公室里,
正午的太阳又大又毒,烤的窗台上两盆绿萝都蔫了,窗台前面是办公桌,侧面是塞得满满登登的书架,书架上的部分书脊被晒得脱了色。
平时这个时候,教导主任早都出去巡课了,办公室里应该是静悄悄的,今天却不一样,里面乱糟糟一片,吵得楼盖都要掀翻了。
“来,主任你看看,都给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必须让他坐牢,小小年纪这么恶毒!”一个妆容精致的卷发女人一脸愤怒地大声指责,教导主任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张老师,你可算来了,快打电话给林彻家长。”
“你就是林彻?我儿子被你打得门牙都掉了!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女人抬手一个巴掌就扇在了林彻脸上,带钻的美甲在林彻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嘴角的伤口再度裂开,林彻不在意地用手背蹭掉嘴角冒出的血珠,抬眼一把接住女人再度挥下来的手。
女人看着眼前像头狼崽子似的男生,心里发毛,不禁后退半步,意识到自己被一个高中生吓到后,脸色更加难堪。
“主任,他必须退学,我不能放心我儿子和这种人待在一个学校!”说话的女人正是陈杨他妈妈。
身后几个家长也都一脸激动,你一把我一把地上前把林彻推到墙角。
“陈杨妈妈,你先别生气,咱们坐下好好说。”教导主任满头大汗,殷勤地挪过一把椅子。
瞪了一眼林彻,陈杨妈妈把包摔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
“赶紧把他家长叫来,再不来我们就报警了!”
“张老师,他家长什么时候到啊,快催催。”教导主任扭头看向张洪梅。
张洪梅一脸为难,看着一屋子人不知该怎么开口。林彻他妈说是随便怎么处理,跟她没有关系,给林彻舅舅打电话也没打通。
“没有家长,你报警吧。”
看出张洪梅的为难,林彻主动开口,因为胃疼的原因,林彻整个人都恹恹的没有精神,神情越发不耐烦。
感受到屋子里更加凝重的气氛,张洪梅开口解释,“林彻他爸不在了,他妈暂时有点事赶不过来,先别报警,有话好好说。”
她竭力从中周旋,“是这样的陈杨妈妈,事情的起因并不在林彻,先是陈杨他们几个把林彻的东西扔了,后来才——”
“你别乱说,谁扔他东西了!我儿子都跟我说了,他偷了班里的钱,我儿子那是见义勇为,才搜的他桌子,不就是乱点嘛,就打人!”
“看他那一副穷酸样,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偷钱还打人!太猖狂了!”
“这样的学生怎么能留在学校里,还和我家孩子一个班,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张洪梅气得手都发抖,“陈杨妈妈,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林彻偷钱,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污蔑我的学生!”
紧张的气氛被一声咚咚的敲门声打断,“老张,这是你们年纪的,上课时间在厕所抽烟让我逮着了,严肃处理!”德育处主任一个用力把人拽进来。
“哎呦,人这么多,那你先处理,这学生我先带德育处去。”德育处主任刚要把人拽过去,就被拦住了。
张洪梅把李鹏从德育处主任身上撕下来,
“李主任,我刚才还找李鹏呢,正好你就给送过来了,太及时了。”
德育处主任一脸无语,平时都是他抓学生,头一回有学生死拽着他不松手,倒反天罡。
这小子还犯了别的事儿吧,那他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张老师个忙吧,想到这,偷偷瞄一眼,美滋滋地走了。
“李鹏,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你说林彻偷钱,有证据吗?”
教导主任一拍桌子,桌上的中性笔都震起来了。
李鹏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一口咬死,“班里收上来那钱,一直是我和陈杨轮流保管的。钱丢那天,上午那钱还在,下午我再看就没了,”
“肯定是中午有人偷的,那天中午就他一个人在班里,不是他是谁?”
“还有,我看见他带了一只新的万宝龙钢笔,他那么穷,不是偷哪来的钱!不信你们搜,就在他校服兜里。”
李鹏说得言之凿凿,要不是林彻的武力值太深入人心,他都恨不得亲自去搜!
教导主任和张洪梅都一脸为难地看着林彻,这孩子脾气怪,搜身,还真就不一定能配合。但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拒绝,基本就等同于认下这罪了。
“林彻,我搜——”
林彻轻扫一圈,眼前几人神色各异,他轻蔑一笑,“不用了,我确实新买了支钢笔。”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通体黑色的钢笔,在几人面前晃了一眼又收回兜里,嘴角勾起,微眯着眼饶有兴趣地环视一圈。
几人神色各不相同,得意,鄙夷,怀疑,谴责,没意思透了,他把头撇过一边。
“你们听听!我儿子就是被这个小偷打的!他必须去医院给我儿子磕头道歉。”
女人越说越激动,上午刚做的美甲因为太用力,直接扎在了手心的肉里。
“给他磕头上坟!”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彻身上的懒散劲一下子就没了,瞬间站直,背脊绷得发疼,一脸认真地盯着墙角看。
其实内心慌得一批:宋棠颀怎么来了!
宋棠颀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林彻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这小疯子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嘛,怎么让人给欺负成这样!
宋棠颀浓丽的眉眼锋芒毕露,“谁说那钢笔拿偷的钱买的?”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林彻和苏岩在万宝龙买钢笔的图片,这是之前陈子州他们发群里的。
“是苏岩付的款。”话音刚落,宋棠颀又快步走出去,没多大一会儿,拽着气喘吁吁的苏岩进来。
苏岩迷迷糊糊地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教导主任就一脸严肃地走上前来,
“苏岩,我问你,你和林彻是不是一起去买了一支万宝龙钢笔?”
“是啊,我俩一起去的。”
“你替他付的?”
“啊,是我结的账,但是,”苏岩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就照实接着说,“但是刚出万宝龙的门,彻哥就转账给我了。”
宋棠颀一双桃花眼瞪圆,一时也被打得措手不及,难道林彻真的?
打住,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论是谁付的钱,这都不能说明林彻偷了钱!
难道就因为他家里穷,他名声差,就活该被怀疑吗!
教导主任摆摆手把苏岩撵回去上课,张洪梅则是一脸失望的表情,那表情明晃晃就写着“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
“林彻,如果你能解释这笔钱的来源的话——”张洪梅的语气明显若下几分,已经不像刚开始的底气十足。
“我不能说。”语气果断清冽。
“哼,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偷窃,打人,太恶劣了,这种人也配活着!”陈杨妈妈语气越发尖酸刻薄起来。
“闭嘴!”
“林彻,我只问你一句,这钱是不是你拿的?说实话。”
宋棠颀上前一步,一手捏住林彻低垂的脖颈扳直,面对面地对视,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纤细脆弱的脖颈被人捏在手中,林彻下意识肌肉一绷,想要做出反击。
下一秒,一张稠丽浓颜放大在眼前,他瞬间放松,收起一身攻击性的戾气,顺从地随着脖颈上的力道抬起头来,眉眼下沉,语气委屈,
“不是我,我没偷。”
对上那双湖水绿的眼睛,宋棠颀感觉自己的心脏倏地漏了一拍,连忙调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说,
“林彻说他没偷,那他就是没偷。”
“不是你没事吧!他说没偷就没偷啊,那我还说城投公司是我家的呢!”
女人一脸不可思议,语气嘲讽,艳红的指甲在空气中指指点点。
“不然呢,为什么要让一个清白的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买钢笔的钱是偷来的?”
“谁主张谁举证,否则就是污蔑!”
他身材颀长挺拔,说话掷地有声,眼锋眉梢上挑,气场凌厉逼人,屋里几人一时间都被镇住了,没了动静。
林彻有些怔愣,抬头看向宋棠颀的侧脸,一直没有波动的眼睛此时却闪着点点细碎的光。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棠颀,是在林彻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光照进了林彻的生活,这是光也是执念。
注意到李鹏躲闪不定的眼神,宋棠颀挑挑眉,开始盘问,“李鹏,钱是哪天丢的?”
见对方迟疑,他上前一步,“丢钱这么大的事儿,应该记得很清楚啊,还要想这么久吗?”
李鹏眼睛向右上方瞟一眼,定定神,“是,是家长会的前三天,对,那天周五。”
宋棠颀将眼前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把握多了几分,不着痕迹地继续打量起他来,语气戏谑,
“李鹏,怎么开始穿A货了?一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