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冠盖满京华的公子谌良比较!只留下女人们,在听说公主驾到后瞬间都萎靡了,虽然仍然闹嚷着要看自家偶像,但声浪陡然小了许多。
人群一旦散开,谌良与裔殇就看见一辆四匹黑色骏马拉的豪车缓缓地踱步而来,驾车的是位禁宫礼官,车厢四壁雕刻人物花卉,车帘四周缀流苏。一幅素白色绣了青雀的帘子垂在车厢厢门前,影沉沉地。
行到两人面前,马车停了下来。
青雀帘微挑,从里面传来一个细嫩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原来是谌良哥哥与裔殇将军,金霓冒犯了。”
挑帘的那只手,雪白纤细,涂了鲜红蔻丹。——这的确是公主金霓。
紫岚与金霓虽然一胎孪生,但紫岚绝对不会在指尖上涂蔻丹,绝对不会!她手里拿副火红弓箭还差不多。谌良瞬间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说也奇怪,他虽然不愿意见到金霓,但是如果坐在车里的是紫岚,那可更是大大头疼,因为……
他刚刚想到这里,瞬间眼睛瞪得老大,瞪着车厢,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的确太不可思议了!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现在不仅挑开了帘子,索性打开了车门,厢门一开,从素白色绣了青雀的帘子后面跳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儿。
小人儿身穿黑衫红裙,肩头背了一幅火红弓箭,几个快步走到谌良面前,双手叉腰,笑不嗤嗤地瞪着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谌良只有皱紧眉头,苦笑一声。“紫岚公主……”
紫岚公主伸手一指,傲然道:“你们出兵打仗怎么可以不带上我!”
她指了指谌良,又指了指裔殇。
裔殇被她指的缩了缩。
最后这只纤纤玉手落在自家鼻头上,略点了点,表示她紫岚公主也是号人物。
“公主……”
谌良翻身下马,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行了半个礼,倒打一耙。”你为何偷了金霓公主的车子?“
“放肆!什么叫做偷。”紫岚翻起白眼望天,双手叉腰。
她今年才十一岁,在南夏尚未成年,身体内流淌了妖兽的血液,在十二岁时注定为成为巨大可怕的半人马妖兽,为东极洲带来杀戮与灾祸。她的妖力时不时跑出来,召唤她参与一切的战事。
就像今早她躲在朝堂的帘子后面偷听谌良与裔殇率领三万大军去攻打白凤一族,瞬间就牵了金霓停在门口的马车狂奔出来,命令马夫带自己出宫奔向白凤一族山谷。路上怕被人戳穿身份,还偷偷擦了一只手的指甲。——对,就一只手,就是掀帘子看人的那只手。
所以一开始连谌良都被她骗了。
谌良只有继续挂起一副笑死人不偿命的神情,目视裔殇。
裔殇与他同吃同住了八年,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瞬间飞身下马,冷不丁一把抱起公主紫岚,挟在腋下,口中笑道,“得罪!”
裔殇架起公主紫岚就策马回宫。
公主紫岚哪里甘心,一时间手脚并用,不断踢打裔殇粗壮的身体。无奈裔殇人高马大,加上天生皮粗肉厚,随便她踢打。
二人一马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到达南夏王宫的宫门,裔殇手一松,紫岚立刻跳下地来,双手叉腰指着裔殇鼻子骂道:“裔殇,你给我小心了!本公主这个仇不报,就不叫做紫岚!”
说罢一跺脚,愤愤地去了。
一身黑衫红裙,背上犹挎了一张火红弓箭。
谌良忍住笑,拉起愁眉苦脸的裔殇,两人肩并肩走进宫门深处。
夏蕤正站在殿前等着他们。
夏蕤与谌良同岁,今年也是十六岁,俊朗非常,仪态却与谌良大不相同。也许是十三岁就娶了梅妃所以心智更成熟的缘故,又或者是天神秉异,神情落落下总带有一种不屑与反讽的味道。
眼神犀利如刀,落在臣子的身上总令人心神俱裂。
现在夏蕤就以这种如刀的目光看向谌良,见谌良衣衫不整,连头盔都没戴,先是皱了皱眉头。又转眼去看裔殇,裔殇也好不了多少,身上衣服是谌良的,袍子只盖到小腿肚,脸上身上还能闻到白凤族山谷弥漫的一股奇异毒香味。
夏蕤皱了皱眉头,负手站立金殿前,一身玄黑色金边绣了龙爪的王袍。他翻了个白眼看这两人,脸上似笑非笑。
谌良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瞬间裔殇就变成了距离夏蕤最近的人。
裔殇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开口道,“这个……那个……,王,我见到了白凤。”
“噢?”夏蕤不置可否,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抬眼看他。
裔殇又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败!是……白凤一族的领袖大概已被我杀了。”
“大概?”夏蕤淡淡地反问。
裔殇哭丧着脸。“王,那个白凤一族真的不好打!他们不仅人多欺负人少,将我绑在一根高柱上差点烧了。而且山谷入口处全是毒烟,侥幸进去了,谷口还有三条岔道。我跟谌良能混进去,但南夏的将士们……”
“南夏的将士们,可有死伤?”夏蕤双目如刀,盯住裔殇的脸。
饶是裔殇长着一张花岗岩般的脸,仍能感觉到那目光割肉的疼。他慌张地接口道,“这个,在臣手上没有半个折损!此事详情要问谌良。”
他瞬间将脏水泼给了谌良。
谌良鼻子都有点歪。他不得不出列,苦笑了笑,道:“为了救裔殇,臣率领了一万军马入谷,结果不熟悉道路,被毒烟毒草所伤……”
“死了多少?”夏蕤打断他的解释,双目如刀,割向谌良俊秀的脸。
谌良心内暗自咒骂裔殇这家伙越来越滑头,跟自己也越来越像,显然已经颇有几分自己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真传。他苦着脸低声道,“折损了近一千。”
夏蕤不说话。
沉默的金殿前,静的能听见风吹花树的声音。风来回穿堂过,鼓动三人衣衫袍角。夏蕤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一块黑沉沉的布,遮住了两位臣子讨饶的话语。他沉默了很久,却不是没话可说的沉默,而是一种带有怒火的愤怒。
谌良和裔殇都能清晰看见这位“六道第一妖王”的眸子在阳光下变成了冰冷的透明色,中有火焰簇簇,冰蓝色的异火。
这次,裔殇同时与谌良往后退了一步。
一大步。
在这家伙发火的时候,六道里没一个想当面撞上。他们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或者身踏云彩离开这个尴尬的对峙,却苦于为人臣子的身份,想跑也跑不掉。
谌良愁眉苦脸地小声说道,“白凤族目前元气大神,族长白羽已经被裔殇击杀,就算不死,也该伤重不能上阵。白凤族屋舍悉数被破坏。只要有一张地图,南夏军马立刻可以进入山谷,将那白凤的真身生擒活捉。”
裔殇赶紧补充了一句。“对,接了我上百刀,白羽那家伙不死也残了。”
回答他们的是一声冷笑。
片刻后,压在他们头顶上的那片黑云居然主动离开了,阳光瞬间暴射下来,照耀出两人额头晶莹的冷汗。
夏蕤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谌良与裔殇对视了一眼,狐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