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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one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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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无比寻常的一个下午。我的意识虚无地做着挣扎,不同于寻常噩梦里千钧一发之际勒马悬崖边缘的惊吓后怕,我梦到末日,梦到陨石撞击地动山摇,梦到刺耳的尖叫哭喊,梦到绝望如海啸席卷般淹没我,梦到……还梦到什么?那些片段已模糊不清。

剧痛猛然袭来,搅得我视线都模糊晃动。一片慌乱中一抹银白伸向我,而我,却用尽全力也无法抬起手臂。恍惚间,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那是我的记忆吗?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切便骤然归于一片纯净的白。

然后,惊醒。

我大口地喘着气,感受到心跳快到一个极不正常的频率,静谧的房间里我完全能听清自己的每一次心跳,和仪器滴滴的响声。

一只手正伸向我。

很白,像程澈一样。以我当时不太清醒的意识,我只能这么形容了。

在我犹豫不决是否要伸手回应之际,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弯下身凑了过来,快要过眉的银白发丝颤着晃了晃。近在咫尺的距离,我都能看清其后的一双黑眸里密布的红血丝。

“醒了?”

他极快地收回手,以一个有些发颤的沙哑声线问我。

“嗯。”

我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声音干涩得如同锯木般刺耳。我清了清嗓子,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里?……还有,我是谁?你又是谁?”

这些问题问出口后,我猛然惊觉,自己这是失忆了。

他神态自若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只是眼睫微微颤了下,很快又神色如常。他掖了掖被角,看了我一眼:“等下慢慢说,你先说,你现在还有哪不舒服吗。”

“我……”我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浑身乏力外,也没有其他感受了,非要说的话那就是……

我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他忽然皱起眉,但我只不好意思地笑,我说:“渴,我想喝水。”

他轻轻嗯了一声,眉头慢慢松开,起身去倒水。

此刻,我才得以仔细端详这个病房。身旁的电子屏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的身体数据,心电图则平稳地波动着。然而,一股莫名的压抑感袭来,让我感到窒息,仿佛快要喘不过气。

一缕风竟从紧闭的窗户缝隙中悄然溜入,那缝隙处应是安装了纱窗,带来一阵淡淡的、略带百合芬芳的花香。我环顾四周,果然在床头发现了一束花,是铃兰,显得格外新鲜。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花瓣,就像特意为我醒来而绽放。我不禁暗自揣测,它们是否也在期待着这一刻。

他很快就回来了,轻轻放下水杯后,伸手欲扶我。我摆摆手示意无需帮助,指尖不经意间掠过他的手臂,感受到一丝温凉的触感。我不由自主地一缩,一骨碌坐直身子,这一动作使得连接在我手臂上的检测仪器线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他沉默不语,脊背微躬站在床侧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明明面无表情,我却觉得他好似满脸都写满无语,就像在说:看吧让你毛手毛脚的,早让我扶你不就好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讪笑,心中暗自庆幸他没有说出任何责备的话语。他递来的那杯水还温热熨烫,他双手捧着杯子,生怕我接不稳。我接过杯子,凑近嘴边时,他的一只手还稳稳地扶着杯底。

一杯水下肚浑身都舒服不少,我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随后抓了把头发,算是很短的长度了。我心里更加疑惑。

“所以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却被他警觉地避开。不得不说,他拥有一张完全称得上是漂亮的脸,可这样的美丽并不能缓解我对他可能会翻脸不认人的担忧。毕竟这张脸看着比冰山还冷。

然而这座冰山竟开口了,声音冷冽得让人心寒:“你失忆了,这里是病房,我是你的病友。我姓时,时七。”

“时七……”我默念一遍,心里在想他今年是不是十七岁。

“还有个问题呢,我是谁?”

很显然最重要的问题我还没搞清。

时七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以一个俯视的姿态,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表情依然冰冷,语气也是:“你是笨蛋。”

什么嘛,我被这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他却对我这副样子感到好笑,轻笑了一声,松开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轻松了许多。

“892,你的编号。我不认识你,精神病院患者只能被用编号称呼。”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我的左手,“你目前因电疗而出现了短暂性失忆。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你只是892,或者你可以看看你的手腕上的腕带,那上面能提供一些关于你的信息,应该有你的名字。”

我承认我几乎要被他给逗笑了。

“那咱们是病友你就一直没有看见过我腕带上写的名字吗??”

他轻哼一声,拿起书回到自己的位置,还不忘补上一句嘲讽:“我这个人很惜命的。”

“……”

这说明我武力值不低,我心中暗自窃喜。然而,未等我抬手看看自己究竟是谁,病房的门便被推开。

风汹涌而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只见两位医生朝我走来。

原来,是刚才我不慎让检测仪发生了些微的碰撞,医生迅速赶来检查情况,并嘱咐我若有需要可按呼叫器求助,切勿擅自行动。

我点点头,抓住这次机会问她们:“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啊?”

医生摇摇头说:“电疗失忆的恢复时间因个体差异而异,并不存在固定的恢复期限。一般来说,恢复时间可以从几分钟到数月不等,具体因素还得看你。”

“你的病情较为严重,但昨天是你第一次接受电疗,而且你的身体状况和大脑功能均良好,恢复时间会很快的。只有那些病情非常严重且反复多次进行电疗的患者,其出现长期失忆的可能性会增加,恢复时间也可能相应延长。”

医生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后,我感到头部愈发疼痛。紧接着,又被要求服药,这让我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在这里的生活非常不自由。

我向时七倾诉了我的想法,原本期待他能给予一些安慰,哪怕是笑一笑也好,不料他听后却以一种看待傻瓜的眼神望着我,嗤笑一声说:“都被关进精神病院了,还惦记着自由?你这不是傻是什么?”

我听后猛地睁大了眼,心脏仿佛瞬间被抛出窗外,紧接着又被重重撞击,碎得一塌糊涂。

他似乎未曾预料到我会如此反应,显得有些愣怔。而我知道他没有义务安慰我,也明了我们并非能畅谈之人,于是主动停止了与他的交谈,安静地盯着铃兰发呆,内心却在为刚刚那个末日梦编造一个结局。

正当我思绪激昂之际,他转身拉开了沉重的窗帘。一束阳光穿透玻璃,落到他身上,落在床头的铃兰花,纯白的房间被温暖的金色充斥。

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我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我感到胸口突然有些酸胀,然后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在阳光下的熟悉面孔,我几乎要情不自禁地呼唤出那个名字。

“程澈……”

说来奇怪,当我睁开眼看见世界的第一面时,我不记得我是谁,我不记得我在哪里。可我却能清晰地记得那张面容,记得他清亮的声音。

我抱着自己温凉的手臂,看着洁白的铃兰花瓣和久违的阳光,脑海中浮现出他也曾如此这般,将整个世界温柔地呈现在我眼前的画面。

-

原来,成为精神病患者竟是如此煎熬。我渴望出门,却被限制在病房的方寸之间;想看电视节目,却仅有几部乏味的偶像剧可供选择;就连接杯水这样的小事,也需按铃请求,并在护士的陪同下进行;更令人难堪的是,就连上厕所这样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失去了私人的空间与自由。

以及那里吃的饭菜让我上顿吃完就恶心,下顿依旧难以下咽,难吃到让我几乎质疑起自己的味觉,我保证我没有夸张,毕竟程澈之前做的饭我都能吃下去。我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发现他们的感受与我并无二致。幸好,晚上还有特定的零食时间,否则我真担心自己无法坚持到恢复记忆的那一刻。

所谓“零食时间”,是因为大厅内设置有一排储物柜,每位病人都拥有一个专属小格,用于存放家属送来的零食与水果。

每天晚饭后,储物柜会在固定时间开启,大约一小时后关闭并上锁,如果家属今天来给你送食了,那你就能安慰一下在餐厅受到伤害的铁胃。

病区门口是一个大铁门,有家属来送食或探视,门铃会响,活动时间没锁病房门的时候,病人们就跟丧尸听到声音一样,迅速围聚到门口,伸长脖子满怀期待地张望,看是否是自己的亲人前来接他们回家或带来了什么。

每当看到这一幕,我都会感到眼睛发痛。他们即使病了,也没有忘记他们的家人。

我渐渐发现,爸妈每天都会送来零食,或许是因为我前几次向他们抱怨过。他们会按响门铃,然后等待里面的护士前去门口取件,我们依然见不到面。

偶尔,我会将多余的零食分享给那些没有零食的病友,这并非出于同情,而是因为我实在吃不完,毕竟柜子空间有限,装不下太多。

然而后来有一位护士提醒我不要再将食物分给他人。起初,我以为她是担心他们食用时发生噎食的情况。但渐渐地,那些曾接受过我零食的病友开始围拢在我身边,默默伸出手,无言地向我索要。这一幕让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不过他们只是知道我会给所以才一直跟着,一旦我说出“没有了”,他们就会立刻缩回手,并无任何过激行为,表现得如同无知的孩童一般。

并非所有人都与我这般幸运,有些病友的柜子一打开,里面竟是早已腐烂变黑的水果,或是空空如也,那股恶臭至今我都难以忘怀。同时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工作人员没有及时清理。

一次有病友因为我给他东西吃,他睁着发亮的眼睛很单纯地想报答我的样子,和我说“我也要拿东西给你吃”,随后,我目睹他从自己的零食柜中挑选出一颗略显腐烂的葡萄递给我,我猜想这或许是他唯一能给予他人的最珍贵之物。

我勉强维持着淡然的表情接过来,鼻尖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有些心疼他,然而我的粗心让我这副模样被他看了去,他误以为我嫌弃他给的葡萄,于是连连向我道歉,说:“对不起,剩下的都不能吃了……”

我慌忙摆手,连声说:“不是的,我没有嫌弃你。”但他已不再看我,只是低着头,独自蹲回了角落。

我轻轻地走上前,蹲下身来与他平视,这才更加清晰地察觉到他的瘦弱。他的手腕细得惊人,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感受到骨头的轮廓,甚至用拇指和食指轻松环住后还能留下一个指节的空隙。

“我刚刚只是想到了我一个朋友,他很喜欢吃葡萄。”我在心中默默感谢了这个无中生来的朋友。

终于,在听完我的话后,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我,似乎在仔细审视我是否在说谎。这一刻,考验我表演能力的时候到了,我即兴发挥道:“他年纪比你大一点,平常就喜欢吃葡萄。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说到最后,我眼睛都憋红了,下一秒眼泪就要流出来。好家伙,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影帝奖。

这招特别有效,我总算弥补了我一时疏忽犯下的错误,他安慰我之后我们接着被安排去活动室了。

时光悄然流逝,分秒不停,日复一日地匆匆而过,直至护士姐姐温柔地将一本日记递到我手中,我才恍然惊觉,今日已悄然迈入了五月的尾声——五月三十一日。

我在护士姐姐的工作台上把日记本翻开,入眼第一行日期:四月二十五日,后面跟着雨,还画了卡通符号。

我愣怔几秒,接着往下看:

“那晚我失眠到凌晨三点。睁眼闭眼都是错乱的线条和血红的衣服,它们像指数一样爆炸式增长着,直到我的整个梦境都被填满。负面情绪黑压压地成片向我袭来,如同阵阵涨潮的海水,漫过我的头顶。

梦里我奋力地想要挣脱这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可我越是反抗,它们就越是来势汹汹。在我即将要被淹没的时刻,我突然透过海水看见一双模糊的黑色眼睛,他隔着遥远的距离与我对视,如同我那天早上透过病房窗看到的那幕……”

完整读过去一遍,五分钟悄然流逝,这几乎是我能维持的最慢阅读速度。我仿佛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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