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一愣，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当初拜沈令仪为师，在路上拖延了她的时间，才让她没能按时赶到艮山学宫？”

不会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锅？

【不是，宿主。我不认为这全是你的问题。只是，我感受到了……】

【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

系统的含糊其辞，令云曜更加困惑。

“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建议宿主再重看一下原书，寻找一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曜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既然有地方不对劲，那就追本溯源，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前那道恢弘女声的忠告，还在她耳边荡然回响。

——你要看，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看。让一切回归正轨。

——看看这片土地上，究竟在发生些什么。是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宿主，你想看《凰将：不败战神》的哪一卷？当前拥有的内容是：第一卷、第二卷。】

“我……”

此时，时间已悄悄来到了后半夜。

饶是云曜有[寝眠]技能，可以缩短睡眠时间，却也不可能做到彻夜不睡。

把两卷书重新通读一遍，工程量实在太大。

现在的她，只能选择自己认为更可疑的一卷来阅读。

云曜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两卷书的剧情，最终下定决心。

“我要看第二卷。”

第一卷的内容讲述的是嬴若水从降生到及笄，这是云曜完全没有参与过的一段时光。

就算里面真有什么猫腻，她估计自己也看不出来。

至于原书第二卷，则是嬴若水在艮山学宫求学的四年。

以云曜目前对艮山学宫的了解程度，她认为，万一里面真有问题，自己应该能发现其中的异样。

【开始阅读《凰将：不败战神》第二卷。】

刹那间，云曜眼前重又陷入黑暗。

这次，她跟着及笄后进入学宫的嬴若水，重新走了一遍求学路。

除开一些琐碎小事，云曜关注的，是嬴若水在这三年间最为重要的大事。

也就是——

郡试。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理。

书中，嬴若水的科举之路堪称艰辛，她每每做足准备，却每每失望而归。

第一年郡试，不中。

第二年郡试，不中。

第三年郡试，还是不中。

云曜一边观看故事，一边心想：嬴若水先前在迎新宴上也说过，她已连续落榜了三年。

现在看来，这个说法确凿无误。

若是寻常人连续落榜三年，多少会有些心态失衡。不过嬴若水天性爽朗乐观，在书中，对于连落三年这件事，她并没有展露出多少难过。

她每年还都会祝贺考中的同窗前程似锦，将来必定……

嗯？

祝贺别人？

也就是说，每年都有同窗考中？

突然间，云曜脑海电光石火般闪过了迎新宴时的场景：那时，一提到郡试，在场的诸位女郎都愁眉苦脸，声称自己年年落榜。

年年都落榜。

也就是说……

在现实中，近年来，艮山学宫根本没人能通过郡试！

“等一下，系统！我要着重看一下嬴若水首次参加完郡试的时候。”云曜心跳漏了一拍。

——终于找到了。

她有预感：这小小的违和，或许会变成巨大的突破口。

【已将故事线调整至第一年郡试放榜。】

眼前场景飞速变换，最终，定格在一个阳春三月暖融融的午后。

只见嬴若水双手作揖行礼，真心实意地恭喜道。

“恭喜刘姊，此次竟入围了小圈。”

祥符郡的郡试结果，是于郡衙前张贴榜文。

这种榜文并非像后世那样，按名次将众人从上到下排列，而是自最后一名开始，将其姓名置于榜文边角，再按顺时针圈状排名。

如此一来，最中间的便是榜首。

榜首周围的一小圈名字，一般是第二名到第十名，也同样受人瞩目，当今世人称之为“入围小圈”。

那名被嬴若水叫做“刘姊”的女人春风满面，转过身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谢谢贤妹祝贺。今年，愚姐不过是靠了些运气，”她语重心长地对嬴若水说，“你且莫灰心，以你的聪明伶俐，来年榜上必有你的名字！”

“——！？”

云曜心下一沉。

却不是因为这句客套话的内容。

而是因为……

“刘姊”的这张脸，她今天才从学堂里见过！

这不是那个极力对她献殷勤，想把《玄黄策》往她手里塞的黑脸女郎么？

在原书里，她居然在第一年就已经考上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之后，云曜又在故事里接二连三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恭喜付苒姊姊。”

“恭喜柳姊今年成功通过郡试！”

“恭喜……”

每个人的容貌，都不陌生。

——全是迎新宴上，一提到郡试就愁眉不展、牢骚满腹之人。

没想到，在原书里，她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在嬴若水的一声声恭喜中，春去秋来、季节轮转，艮山学宫在三年间，已经换了好几批人。

等到陆丹若来时，学子们都已经是云曜没见过的生面孔。

换言之，完全是大换血。

看到这里，云曜难掩心中的震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打心底里觉得，原书这种发展才是最符合逻辑的。

郡试，仅仅是科举路上的第一道关卡。

以艮山学宫招生的严苛，跟它在青州境内的享誉程度，怎么可能会“积压”那么多落榜生？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系统，你见过这种情况么，”她连忙询问，“原书的内容，怎么会被更改成这个样子？”

【……】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系统？”

【抱歉，宿主，我暂时无法解答你的这个问题。因为，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证据？

云曜蹙起眉头，从它的话语中琢磨出一丝深意：“也就是说，你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只有先存在怀疑对象，才有可能去寻找证据。

【没错。】

【恐怕它跟它的宿主，已经捷足先登了。】

系统顿了顿，电子音中出现一丝不稳的波动。

“它跟它的宿主？你指的是……”

云曜没想到系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颇为讶异：“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别的系统？”

系统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

【是的，还存在其他系统。而它的名字是——】

【真实人生系统。】

*

次日一早，云曜麻利地从被窝里爬起。

窗外天色晦暗朦胧，清晨冷凝的露珠还挂在叶面上，将落未落。

今天是休沐日，整个学宫被一股安详寂静的气氛所笼罩，连天边呈“人”字飞过的大雁，在翅膀扇动间，都带了一种独属于秋日的慵懒。

时间尚早。

云曜却全无睡懒觉的心思。

她按昨晚的想法，飞快地穿好衣服，窸窣行动时，不小心惊动了隔壁床的陆丹若。

“唔……”

陆丹若困倦地起身，一头鸦羽般的墨色长发披在脑后。

哪怕经历了一整晚的睡眠，他的头发也不显得毛躁，看上去分外柔顺有光泽。

“玉镜娘子，怎么起得这样早？”

他揉了揉眼角，又打了个呵欠，伸出修长手指拢了拢略显凌乱的中衣，此时，衣袖微微滑落，不小心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一举一动间，有种青涩少男的独特韵味。

“昨晚你那样刻苦，不再多睡会儿么。”

似是意识将将回笼的缘故，陆丹若拖着长腔，语气中还带着些鼻音，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只是，云曜却无心欣赏美人美景。

“今天有事要做。”

她低头整理好自己腰间的玉带钩，余光觑了他一眼，没多回答。

这冷淡敷衍的回答，将陆丹若的睡意冲醒了一大半。

“玉镜娘子，你心情不好？”他观察着云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

心情不好？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云曜不着痕迹地叹一口气，想到昨晚跟系统的交心长谈。

【其实，宿主，是这样的——】

当时，在提到“真实人生系统”后，系统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两统之间的恩恩怨怨。

简单来说，两个系统的关系，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

模拟人生系统更倾向于“和谐共生”。

它为宿主提供的功能，更多地是希望宿主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好她好我也好”，在自己好好生活的同时，也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像一位包容的母亲。

真实人生系统则倾向于“纷争独赢”。

它通常会挑战原世界的秩序，通过掠夺、侵占、战争等手段，教唆宿主去破坏世界法则，“吾见吾至吾征服”，把整个世界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像一位雄心的父亲。

本质上，两统天生对立。

尤其是真实人生系统，对模拟人生系统的存在格外不爽。

它一直希望能将模拟人生系统彻底消灭，迄今为止，已经挑起了无数的战争。

也毁掉了无数的世界。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告诉它，下一次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谁要是输了，就不能再拥有“系统”的身份。】

系统攥紧了不存在的小拳头。

作为没有实体的“生物”，剥夺其存在身份，已经称得上是最为严重的惩罚。

【我跟它说，我们两个要公平竞争，同时挑选宿主，看看世界究竟是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它忿忿道：

【万万没想到，“真实人生系统”居然会这么不择手段。】

【我怀疑，它无视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为了达成搅乱世界’的目的，也许它早就提前投放了宿主。】

听到这里，云曜太阳穴一跳。

她自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提前？”

【现在，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系统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对面已经在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