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接机吃饭看电影，接下来是去KTV？”
电影结束，四人走出影院，没决定去哪儿之前，就在街边随意站了下来。
板舒没有回答，半眯着眼，懒懒的靠在桑塔肩上。
之前放电影的时候，板舒就半睡半醒的靠着桑塔，还时不时的咳上一两声，现在出来了，板舒依旧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夜晚风有些凉，桑塔伸手摸了摸板舒的额头，确认板舒没发烧后，转看向桑昀。
扫了一眼娇娇弱弱的板舒，桑昀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都可以”。
李曼妮顿时就泄了气，有些兴致不高的看着三个男人，两个面无表情，一个已经快睡过去了，索性玉手一挥，决定放过三人。
“算了，看你们这样也没什么精力再玩，就各自回去吧。”
“我叫了车，要我送你过去吗？”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桑昀对着李曼妮问了一句。
李曼妮摇了摇头。
“抱歉曼姐。”
“嗯？”李曼妮有些奇怪的看向桑塔，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道歉。
“小舒昨夜帮我做事到很晚，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才是这个状态。第一次见面，没招待好你，真的很抱歉。”
桑塔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明天要去北桉的景点看看吗？”
“没关系。”
李曼妮豪不在意地摸了摸板舒的卷发，也拒绝了桑塔的提议，“不去了，你们昀哥说他明天要处理工作。”
在板舒半睁半闭的朦胧眼神注视下，李曼妮笑了笑，“而且我明天也有约了。没休息好就快回去吧。”
“好。”
桑塔点了点头，不再勉强李曼妮，跟两人打了招呼就带着板舒转身离开，准备打车回去。
“有点奇怪，阿曼姐不是说要在北桉玩几天嘛，桑昀哥不陪着？”
一转身背对起桑昀二人时，板舒的眼神瞬间就清明了起来，只不过依旧懒懒的靠在桑塔肩上。
桑塔没应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桑昀叫的车到了，李曼妮还是和桑昀一起上了车。
“现在不困了？”
“做戏做全套，我再靠会儿。”
伸手揽住桑塔的腰身，板舒将重心放到了桑塔身上，“看阿曼姐那个精力，我刚才要是不困，估计我们俩到明天都休息不了。”
桑塔垂眸看着板舒，心下一暖，说出口的话却冷得冻人，“小舒，无论你对我多好，我都不会心软。”
“行为虽然有点不好，不过，也算是给桑昀哥他们留了二人空间。”
装作没听见桑塔的话，板舒望着迎面而来的计程车，直起腰身，伸手拦停了车子。拉开车门时，板舒看着桑塔，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又无话可说。
两秒过后，板舒弯腰钻进了计程车内。
桑塔看了眼在等待的板舒和司机，也上了计程车。
车门被合上，夜晚的凉风消失在车内。
板舒闭着眼睛又靠上了桑塔的肩膀，“我说了，你爱你所爱就好。”
车辆起步，不断倒退的现代化建筑物，色彩斑斓。
街道依旧热闹，桑塔却突然怀念起了乡间的小路和青绿的山色。
后视镜映着板舒安静的睡颜，桑塔沉默地端坐着，从繁华的街区驶离，转向的是另一个繁华地段。
“我其实是很冷漠的人。”
“都随便，反正都是你。”
板舒懒懒的回答声音传来。
桑塔有些恍惚，脑子总会在夜里宕机，情绪也会无限低沉。
桑塔这一刻已经记不起是谁先说的：无论你长成什么样，你都是你自己。
桑塔闭了闭眼，歪靠在板舒头顶。
桑塔觉得板舒是个很奇怪的小孩。他一直不知道板舒为什么喜欢自己，也不知道板舒真正睡着是在什么时候。
……
“不是说了，不用送我吗？”
略显安静的车内，李曼妮抽空瞄了一眼同样在看手机的桑昀，又低头回复起手机上的消息。
“不算送你，我来车站接人。”
“哦，行。”
戛然而止的对话，连空气也变得静默。显然桑昀两人都没有放太多的注意力在对方身上。
一路无言，车辆抵达车站时，桑昀下车拉开车门，车内的李曼妮刚好收完卸妆工具。
“小桑今天问我什么时候订婚，我说可能在十月份。”
“抱歉，再稍等一下。”
凉风灌进车内，李曼妮看了一眼桑昀，抽出包里的木簪，麻利地把及腰的长发半扎了起来，随后起身站到车外，忽地凑近桑昀的眼睛，让他能看清自己的脸。
“我脸上的妆卸干净了吗？”
卸去了妆容的李曼妮整个人干净又利落，棱角也越发分明。
“我今天表现还行吧？”
“嗯。”
似乎是习惯了李曼妮这样，桑昀应答一声，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口，“订婚的有关事宜我这边准备，你抽空和你妈商量一下双方父母见面的时间。”
“行。”
李曼妮也不拖沓，当即就给李妈发了微信消息，收到回复后，李曼妮顿觉松了口气，“我妈说随时可以，主要看你父母这边。”
“好，我尽快安排。”
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订婚的事情，桑昀看着李曼妮，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还有事？”
大概是看出了桑昀的犹豫，李曼妮把手机放进了兜里，认真的看着桑昀。
“订婚之前要先去我家一趟吗？毕竟你还没见过我父母。”
李曼妮沉默了几秒，脸色开始痛苦起来，“非去不可吗？”
桑昀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还记得你去我家见我父母的时候吗？”
李曼妮苦兮兮的看着桑昀，桑昀下意识眉头一皱，脸上也有了她的同款痛苦表情。
…
李曼妮是李妈三十岁时生的孩子，又因为是独生女，所以家里一直催她早点结婚，希望能有个人和她相互扶持过日子。
只是李曼妮一直借口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不想草草结婚，直到一月份李爸突然病重，直接住进了ICU。
李曼妮没有办法，只能答应父亲最后的请求——把男朋友带回家。
父亲病危，这突然之间，李曼妮也找不人，一直拖到三月份，李曼妮又一次在工作场合遇见了桑昀，无奈之下，李曼妮求助了桑昀，火速把桑昀带回了家。
桑昀本以为走个过场，演出戏就完事了，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李家父母对他如此看重，以至于桑昀原本平常的心里滋生了愧疚的情绪。
见面结束后，桑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他再一次看见李曼妮从医院出来时，桑昀才最终决定，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这样走下去。
…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也要成家了。”
桑昀呢喃了一句，话里却听不出半分喜悦。
“怎么样，感觉会不一样吗？”
李曼妮抱着双臂，紧盯着桑昀，有些好奇他对婚姻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
桑昀耸了耸肩，开口说了实话，“其实和谁结婚都一样。”
“是吗？”
见李曼妮的表情有些失落，桑昀走过去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不也一样。”
“嗯。”
李曼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啊，真的超级不想说这个问题的！”
李曼妮抬起头来，忽然就转变了情绪，看着桑昀咧嘴笑了笑。
“现在后悔的话…”
李曼妮仰头看着桑昀，略微狭长的眼睛下泪痣映在桑昀眼中，此刻李曼妮脸上的笑容更加美丽，“还来得及。”
“少来。”
桑昀直接伸手蒙住李曼妮的眼睛，顺势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啊哦。”
李曼妮缓慢的后退了两步，随后点着头站定，笑意盈盈的看着桑昀。
“下次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把你扔到乡下去。”
“和桑爸住吗？”李曼妮偏了偏头，一脸不相信。
桑昀瞥了一眼李曼妮，见她又恢复了原样，懒得再搭理她。
李曼妮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桑昀的后背看。
“桑昀。”
沉默了好几秒后，李曼妮开口叫了桑昀的全名。
“……”
一听见李曼妮叫自己的名字，桑昀就知道李曼妮又不对劲了，扭头看向李曼妮时，果不其然。
桑昀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走近李曼妮，熟练地掏出了上衣里的手帕。
李曼妮的眼泪滑过泪痣，流到下颌，最后没入锁骨。
“昀哥。”
“嗯。”
桑昀点了点头，把手帕递给李曼妮。
他真的很害怕看见李曼妮哭，李曼妮每次哭都不出声，眼泪却很是汹涌。好一点的时候，是情绪变化大，下嘴唇会被她自己咬出血，再坏一点就是哭到喘不上气，最坏的时候，就是桑昀被通知去医院照顾人。
“我很痛苦。”
“我一直在告诉你，你不用背负这些原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和痛苦，我真的很愧疚，你不过是被我牵扯进来的…”
“没有。”
李曼妮哽咽着说出口的话还没完，就被桑昀打断了。
“不是。我真的很愧疚，因为你真的是很温柔，很好的人，我…”
李曼妮不断的撩着自己的头发，嘴里断断续续的话根本不能表达她对桑昀的愧疚。
她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失控，可是她没有办法停下来，没有办法让身体里的颤抖、精神上的痛苦停下来。
“对不起，我…”
“好了。”
看着手足无措，双眼湿红的李曼妮，桑昀伸手将人拉进了怀里，“我说了，这些本来就属于我。”
“你不用说很多，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被桑昀轻拥在怀里，听着桑昀的话，李曼妮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桑昀愣了片刻，随后只是叹息一声，轻轻拍着李曼妮的后背，安抚着她。
呜咽的冷风里掺杂着桑昀的叹息，李曼妮的声音似乎被风一次次撕裂，最后归为无声。
……
“呼！”
长长的吐了口气后，李曼妮把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扭头伸手挑起了桑昀的下颌，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昀哥，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吗？”
桑昀偏了偏头，拉开和李曼妮的距离。
李曼妮兴致缺缺地收回自己的食指，撑着下颌盯起了桑昀。
“我总觉得你喜欢我，我父母也这样觉得，不过是见了一面，他们就觉得你能给我幸福。”
桑昀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后又自然起来。李曼妮忍不住笑了笑，泪花泛上眼眶。
“所以，爸爸才会那么放心的离开。”
嘈杂的酒吧环境，略微明亮的桌前，桑昀确定李曼妮喝醉了。
虽然酒色不上脸，可是她这一刻说出口的话可笑又荒唐。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李曼妮又忍不住愧疚痛苦起来。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李曼妮，桑昀推了杯酒过去。
看着桑昀推过来的酒杯，李曼妮勾唇一笑，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借着酒劲就趴了下去。
脸埋在臂弯里，李曼妮忍不住抱怨起来，“好苦。”
桑昀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酒，又看了一眼李曼妮，扯了张纸递过去后，习惯性地拍了拍李曼妮的后背。
李曼妮转头，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桑昀。
“昀哥。”
桑昀伸手揩去李曼妮眼角的泪。
李曼妮扯起嘴角笑了笑，把包里的手机翻出来，放到了桑昀眼前。
桑昀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喝完了杯里的酒。
“所以你担起那些责任有什么用呢，什么用都没有。”
李曼妮抬起头来，拿了包里的湿巾擦了擦脸，随后抹了口红，语气平淡又冷静，“一切都只会使我们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