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定定的看着被钉在墙上的三头凶尸，愣在了原地。

封开平回到携芳楼时，老鸨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浑身煞气的封开平，很识相的退至一旁，并不言语。

江澄看封开平完好无损的回来，心底松了一口气，察觉封开平脸色不太好，当即问道：“可是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封开平脸色凝重，语气森然道：“刚刚大战一场，全是三头凶尸，足有七俱。”

江澄一愣，看向一旁的老鸨，老鸨会意，指着被钉在墙上的三头凶尸说道：“这三颗....就是大名鼎鼎的邱老爷，邱夫人与言公子。”

封开平眉头一皱，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老鸨歪头思索片刻，肯定道：“在康氏两位仙长遇害后两日，尸身埋在城外后山，还是我亲眼看他三人下葬的。”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是先下葬，再被人挖出来，练成凶尸？”封开平问道。

“这....我确实是亲眼看他们三人下葬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老鸨回道。

“行了，你回去吧。”江澄摆了摆手，顺嘴说道：“携芳楼的损失等此事结束自有人来与你赔付，但今夜之事你最好不要对外说，等过几日便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多谢仙长，我记下了。”老鸨说完，欠身一礼便回了后院，把大厅留给了江澄与封开平。

看着碍事的老鸨终于消失，封开平心情颇好的拉过一把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是去那三人下葬的地方瞅瞅，还是继续守着这青楼？”

江澄略微思索一阵，便道：“继续守着这青楼也没什么意义，去那三人下葬的地方看看吧，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舍得离开这青楼？”封开平坏笑着问道。

江澄眉头一皱，怒道：“你有完没完！”

封开平连忙摆手，说道：“唉，你别生气啊，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哦？”江澄有些意外，难道封开平注意到了其他不寻常的地方？当即回道：“你说说看？”

“共情。”封开平简单干脆道。

本以为江澄不会同意这稍具风险的法子，封开平甚至都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可没想到江澄的反应与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江澄定定的看着封开平，半晌后才蹦出一句话来。

“你这法子跟谁学的？”

“哈？”

封开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回过神，细细品味之下，他大概明白江澄在想什么。

若是挖坟炼尸，御鬼伤人这些把戏，虽说是魏无羡首创，到底不算太难，魏无羡指明了方向，后人多加探索，总能窥得一二。可这共情，技术含量便要高得多。

他能说是跟魏无羡学的吗？会被打死吧。

算了算了，先苟一波，等哪天江澄心情好了再说。

念及于此，封开平小心翼翼的回道：“我说我无师自通，你能信不？”

江澄没好气说道：“鬼才信你。”片刻后，又补了一句。“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勉强你，等你哪天想说了再说。”

封开平无言，有些事不是他想刻意瞒着江澄，世间万事因果相连，说出此事必会牵扯出另一段鲜血淋漓的往事。他还没有准备好，以何种方式，以何种身份来面对江澄。

静默片刻，江澄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是想要共情吗？去吧，我帮你守着。”

封开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单手探上了三头凶尸正中间的那一只脑袋。

一阵奇异的感觉，有一只鬼魂闯进了他的身体，令封开平惊奇的是，这一只鬼魂身上的怨气并不如何浓郁，相反他倒是从这一只鬼魂身上感觉到一阵解脱的释然。

按理说这只鬼魂早就应该投胎转世去了，这点怨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它凶化。

可它又是因为什么不得安宁呢？

对了，三头凶尸！

封开平突然想到，以三头凶尸另外两头的怨气来进行整体的凶化，虽中间那头并无多少怨气，但另外两头的怨气却足够浓郁，以至于本该投胎转世的中间那头的灵魂也被迫凶化，怨气缠身不得解脱。

若真是如此，背后那人也太过阴损。

别让他知道是谁，他一定让那人自食恶果。

封开平眼中凶光一闪而过，接着便紧闭双眼，意识与闯入他身体的灵魂合一。

再睁眼时，面前是一座老宅，看着有些年头了。旁边是一挎着药箱的女子。

这女子衣着干练，颜容上等，步伐如风，一双眼透着坚毅之色，头发盘在脑后，只一支木钗束发，没有一般闺阁小姐的羞赧扭捏，行为举止自然大方。

这女子容貌极为养眼，可封开平却发现这具身体自从目光落在了这女子身上后，便没有移开过。

面前就是大门，可这身体的视线却一直盯着那女子。

“色鬼！”封开平在心中骂道。

那女子似有同感，不解的看了过来。

封开平内心快要尴尬死了，好在这身体的主人也不是那么不堪，在那女子看过来时，不自然的偏过了头，视线游离不定，搞得封开平头晕眼花，又在心中骂了几句。

等到这身体握拳轻咳几声，慌乱的掏钥匙开门时，封开平突然明白了。

不是色鬼，是个情种！

想到方淮与孟缳在他面前整天腻歪的画面，封开平一阵鸡皮疙瘩起了半身。同时又恶狠狠的想到：你俩最好别再我面前秀恩爱，否则这破事我就不管了！

封开平还在忍不住的脑补各种画面，这身体已经打开了大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齐姑娘请进。”

对面的‘齐姑娘’无奈道：“我俩都这么熟了，别整天姑娘姑娘的叫了，直接称呼我大名齐照就行。”

这身体愣了一下，接着便是一个大大的笑容，大袖一挥，故作潇洒道：“既然如此，齐....照姑娘也直呼我大名言落生就是。”

言落生？估计就是大名鼎鼎的言公子了，封开平暗暗想到。不过，这言落生故作潇洒的姿态，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傻气。

似乎为了印证封开平的想法，言落生对面的齐照扯了扯嘴皮，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最终落下一个好字，便匆忙进屋。

等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时，一个半大的孩子早就等在了路上，看着言落生与齐照一同进来，忙不迭的迎了上去，边跑边说道：“言哥哥，照姐姐，你们快去看看小豆子吧，他吐得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大牛你慢慢说。”齐照蹲了下来，平视着大牛说道。

大牛是一个小胖墩，跑了这几十步已是气喘吁吁，脑门上起了一层薄汗。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正要说话时，言落生却慢悠悠的转了过来。

“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跑这几步就不行了？”言落生瞥了小胖墩‘大牛’一眼，不客气的说道。

大牛正待反驳，齐照却先一步开口道：“言落生，你怎么跟孩子说话呢。”

“就是就是，没有个哥哥样。”大牛补刀道。

“呦呵？”言落生轻哼一声，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他们这些小家伙整天气我，我骂几句怎么了，我说错了？”

“行了！”齐照瞪了一眼言落生，无奈说道：“先进去看看小豆子吧，别真出了什么事。”

言落生被齐照一眼瞪得不敢反驳，只好乖乖跟着进去了。

而目睹一切的封开平再次在心里吐槽。

呵，还是个妻管严。

等到齐照进屋时，一群孩子围在一张床铺面前，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

大牛习惯性的大喊一声：“照姐姐来了，安静点。”这群孩子立刻不说话了，眼巴巴的望着齐照，等着这位大姐姐救他们小兄弟。

齐照上前看了看小豆子脸色，又摸了摸脉，眉头拧了一下。

一直气定神闲的言落生见此也不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豆子怎么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齐照给了言落生一个白眼，收回了手，淡淡的说道：“自己说，又吃了什么？”

言落生见齐照这幅表情，刚刚悬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双手抱胸，没好气道：“说呀，又吃了什么，敢吃不敢认？”

小豆子捂住了脸，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没什么，就是东街王老头给的糖。”

“什么！！”言落生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他亲耳听见小豆子承认时还是忍不住怒气，呵斥道：“我还当你是哪里去偷的零嘴，没想到还是那王老头，跟你说了多少次离他远点，你怎么就是不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就是就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小胖墩‘大牛’再次补刀道。

“你闭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言落生转头对大牛说道。

大牛不服，还想再反驳，齐照却制止了大牛，无奈道：“行了，骂也骂了，别折腾了。我回去开一副药，给他灌下去就好了。”

听到要吃药，小豆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屈道：“能不能不吃药，好苦的。”

言落生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小豆子的头，凶狠道：“由不得你！”

一阵笑闹后，齐照再做了一些检查，确认小豆子就是吃坏了肚子，没有其他问题，便准备回去抓药。收拾好药箱，齐照回头问了一句：“你们谁跟我去拿药？”

小胖墩‘大牛’想着自己在一众兄弟中最年长，便自告奋勇。谁知刚起身便感觉一只手按住了自己脑袋，生生把他按回了凳子上。

偏头一看，言落生已经收回了手，向前走了两步，对齐照说道：“他们还小，我陪你去吧。”

大牛：“......”

等两人出了府，一前一后走在喧嚣的街上时，却是诡异的沉默。

与来时一样，言落生落后齐照半步，言落生偏头便可以看见齐照齐腰的长发，光洁的下巴，坚毅的眼角。

当齐照若有所感回头时，言落生又不自然的偏过头，眼神游离，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

齐照回头目视前方时，言落生松了口气，盯着自己脚尖看了一会儿，言落生终于鼓起勇气，率先开了口。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

“嗯，挺蓝的。”

“街上的人....挺多的。”

“还行。”

“我....”

齐照驻足，回过头来目视着言落生的眼睛，说道：“有件事，我其实挺想问你的。”

言落生一瞬间紧张起来，口齿不清的回道：“你....你问。”

齐照看言落生这样子，心知那个问题不能就这样轻易的问出口，还是得找点其他的事分散一下言落生的注意力。思索片刻，齐照问道：“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落生听见齐照的这个问题，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心中酝酿已久的话语一瞬间烟消云散，反倒平静了下来。

斟酌片刻，言落生认为这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三年前一场时疫，清远县不少人丧生，其中就有我的父母和恩师。恩师临走之前托我照顾他的孩子，我答应了。可是恩师的孩子还是没有抗得过去，十一岁的时候走了。后来清远县越来越多的孩子成了孤儿，我想着反正养一个也是养，多养几个我也养得起，就当报答恩师授业之恩，为他孩子积点德。”

原来是这样。

封开平看到此处，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什么教人识文断字？这言落生根本是收养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可他一个人，如何去养十几个孩子？钱从哪儿来？

齐照似乎也颇为不解，问道：“你又要管他们衣食住行，还要教他们读书写字，我知道你家里有点老底，可一直这么下去，岂非坐吃山空？”

言落生却笑道：“两年之后的乡试，我能中举的，我有信心。”

“如此，便祝你高中。”齐照也笑道。

“那....”言落生到口的话硬生生卡住，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再次问道：“若我两年之后成功中举，你愿意....嫁我吗？”

完蛋！！！

齐照扶额，无奈叹息。

她本想等言落生放松一点后在抛出一个问题暗示自己已有婚约，可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就问了出来。

齐照转身，无奈回道：“你知道我已有婚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