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村紫斗漫不经心地拨弄盘子里的肉排,有一搭没一搭的加入话题,既不突兀也不隐形,把控在一个不被萩原研二他们察觉异样的程度,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雪村紫斗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感情的波动,只是单纯的在伪装一个会接话的正常人。
饭桌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除了第一次正式见雪村紫斗的诸伏高明,即使雪村看上去年纪很小,但他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孩子起了警惕心。
男人的注视雪村紫斗自然感受到了,他突然升起了些恶趣味,右手举起杯子,在另外四人的死角里,雪村紫斗对着诸伏高明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凉意的笑容。
森冷感漫上诸伏高明的脊背,他握住茶杯柄的手一顿,第一次,他在一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啊——”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声,随之而来的是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六人闻声望去,是一名胖胖的男人倒在地上,左手上还沾着些许褐色液体,表情狰狞。
刚刚的尖叫声就是出自坐在男人旁边座位的女人,虽然打扮的成熟但还是能看出年纪不大,眼底留着淡淡的青黑,即使是艳丽的妆容都盖不住疲惫,其他两人也齐齐站了起来,相互抱在一起,满脸惊恐,看着像是一对情侣。
“这是食物中毒了吗?”旁边餐桌的男人惊恐地站起来,想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呕出来。
餐厅里的其他顾客纷纷张望,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又来了,这个世界的固定节目,雪村紫斗了无生趣地拖着下巴,扫了眼还活着的三个人,他才直了直身子,眼睛也亮了不少,有意思。
除了雪村紫斗,另外五人在听到喊叫声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各位请冷静一下,我们是警察。”萩原研二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向四周惊慌的民众展示,和伊达航暂时控制住了局面,松田阵平则和诸伏景光蹲下检查被害人。
诸伏景光的手指搭上脖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怎么会。”旁边的女人捂嘴,似乎是不敢接受这个现实,眼角渗出了几滴泪珠,看着楚楚可怜。
“请问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松田阵平拿出了一本小本本,充当记录员的工作,诸伏高明则站在一旁观察三人的神色。
“我叫茂木美树,他叫牧田明,我是他的女朋友。”女人用纸巾擦擦眼睛,边啜泣边回答。
“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名叫细野一真,这是我女朋友田渊富恵,我们四个都是一个社团的。”
“我们是摄影社的,这次聚餐是因为我们合作拍的照片得了一个奖项,来这里庆祝,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田渊富恵满脸沉痛。
“警察先生,他是怎么死的。”茂木美树忍不住询问。
“看着感觉像是猝死。”诸伏景光站了起来。
“啊,可是牧田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啊,而且每天都会运动。”细野一真震惊道。
“只是初步猜测,具体的死因要交给法医来确定。”
“那就是意外死亡?”田渊富恵躲在细野身后,有些害怕的探头,小心出声。
“现在还不能确定。”诸伏景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经历过卧底培训,又在组织待了这么久,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基本上可以确定牧田明就是猝死,但如果说是意外死亡,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目暮警官这次效率极高,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人到了这间餐厅。
“目暮警官,你这次来得真快啊。”萩原研二有些惊讶,警视厅离这里还是有些远的,按理来说不会来这么快。
“刚好附近有案子,就直接过来了。”目暮警官神色匆匆,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自从雪村紫斗帮警视厅解决沉积的旧案疑案,业绩上升的同时全体警察天天加班,真是痛并快乐着。
看到雪村紫斗的那一刻,目暮警官就松了口气,看来很快就会结束了,“雪村老弟,你怎么看这个案子啊。”
坐着看,虽然没开口,但目暮警官莫名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这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伊达航,意思很明显了。
“这个案子,可能不是谋杀。”伊达航老实挠头。
“川本先生,检查出了什么吗?”目暮警官的目光转向法医。
“死因是猝死没错,但造成猝死的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尸检才可以知道。”川本圣观察了一下牧田明的瞳孔和四肢及皮肤状态,初步判断道。
“警察先生,这难道不是意外死亡吗?”细野一真有些焦急地询问,“我们不可能对牧田动手啊,大家都是认识四五年的朋友了,感情一直很好,没道理啊。”
“细野先生,你先不要着急,我们结案也是需要证据的,就算是意外死亡也要具体原因。”伊达航在旁边调节气氛。
细野一真勉强冷静下来,带着田渊富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仍然残留着些许恐惧。
“茂木美树小姐是学习和草药有关的专业吗?”萩原研二从刚刚就在茂木美树附近闻到淡淡的草药味。
本只是好奇地问一问,没想到茂木美树直接拉开了和萩原研二的距离,走出几步后才发现不对,急忙解释,“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靠我太近,抱歉。”
但是显然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因为萩原研二站的离她有段距离,怎么样也轮不到用‘近’来形容。
“我是北里大学药学部的,确实经常接触草药。”
“种花的中医学起来确实很奇妙,我对种花文化很感兴趣,也了解过一些草药的知识,我记得,似乎把有些草药一起使用会对人体产生巨大的伤害甚至致死没错吧。”诸伏高明站在茂木美树的身后,缓缓开口,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茂木美树的心头。
但她还是咬着牙站在原地,“没错,确实是这样,看来这位警官先生对中医很有了解。”
“以目前的尸检水平,还没那么的不先进,连死者吃了什么药都分析不出来。”雪村紫斗靠在椅背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漠然,看向茂木美树的眼里没有半分情绪,似乎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真是的,还以为会看到有趣的东西,结果又是这么无聊的把戏,雪村紫斗已经厌烦,打算直接解决。
在他的眼里,场内的所有人身上都绑着细密的红线,延伸至深不见底的高空,看着松垮垮的,没什么约束力,实际上还是被把控着命运。
刚刚的女人,复仇之心坚定,动手果决,身上的红线也渐渐淡去,就在雪村紫斗期待她脱离的时刻,却又被更粗的红线缠住,自动露出了破绽。
雪村紫斗的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茂木美树扑通一声跪地,以手掩面,眼泪止不住地下流。
“美树,你怎么可能,肯定是哪里搞错了。”田渊富恵不可置信,她最清楚不过他们的感情是有多好了,虽然最近出了些矛盾,但没有大到要杀人的地步。
“富恵,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一幕,吓到你了吧。”美树凄凉地望着她,声音哽咽,“我的姐姐,是被牧田明害死的。”
“怎么可能,茂木学姐不是出车祸去世的吗?”
“牧田明当初追求姐姐,被拒绝后仍然不断骚扰,那天晚上姐姐是因为躲避他骚扰,才不慎被车撞死,我去姐姐的学校收拾遗物的时候撞见他,牧田明是看到我的长相与姐姐有六分相似才追求的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这些话的田渊富恵难以接受,她和美树还有牧田明高中相识,一直都觉得牧田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我上个月不小心把一些资料忘在了牧田的房间,去找的时候发现了我姐姐的照片被挂在柜子里,很多很多张,都是不同角度的偷拍照,还找到了几本日记...”说到这里,茂木美树近乎崩溃,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所有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有姐姐这一个家人了,失去她让我痛不欲生,牧田明的出现温暖了那个时候的我,顺理成章的,我们相爱了,我为了他,挑灯夜读,就为了考上和他一样的学校,和他可以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真是恶心啊。”
“为什么不走法律途径呢。”目暮警官惋惜地看着这个人生已经被毁了的女孩。
“说的好像他可以偿命一样。”茂木美树不屑冷笑,“反正是瞒不住的,我还真是便宜他了,让他死的这么轻松。”
“所以茂木小姐是用草药作为作案工具是吗?”
“没错,人参和藜芦。”沉默片刻,茂木美树又说,“是他让我学药学的,或许是因为姐姐也是学药学的吧,他那么喜欢,死在草药下,也算死得其所,其实我也考虑过,要不要慢着来,让他痛不欲生,但我累了。”
在她带上手铐的那一刻,身上的红线也脱得彻底,“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有价值被压榨干净,“天”才会放过你。雪村紫斗目送着上警车的茂木美树,只觉得心里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