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一起去。”
次日李婳告诉李婋她要去承天山求药,对方闻言提出一并前往。
李婳心中觉得危险,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像是看出了她在顾虑什么,长姐又道:“若论武,我不知胜你多少,有何不能去。何况我看那劳什子教诡异,倒不如先去看看,心中也有数。”
昨日不过匆匆一瞥,如今在路上才知承天山难走。
其位于几山之间,尽是树木,唯有一条山路经教众看守,来往者还需教众放行才可通过。
竟是像极了占山为王的模样。
李婋眉毛皱起,满脸的不赞同,“这安阳管理的还真是……有意思。”
她转头命熙岁在暗处等候,若到了时间未出来便去找使者与官府寻求救援。
说罢边拉着李婳往那处行去。
守着山门的人面无表情,仿佛雕塑般立在原地,每当有人越过他们走进时脸上才会露出个细微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再度回到冷冰冰的状态。
看着李婳两人行来,其中一人迈步挡在她们面前不发一言,紧紧盯着两人面部。
李婳下意识道:“你挡在这儿干什……”
“我们是外乡客,听闻泽众教美名特来参拜,想来见见教主与诸位的神采。” 李婋打断了李婳,脸上还带着些许笑容,整个人顿时看起来无害温和。
“对对对,我们是来见世面的!” 李婳连连点头表示肯定。生怕对方不信,一双眼睛关切注视着那人神色。
那人思量后让开一条道路,只是嘴上说的话不是很好听。
他语带嫌弃,仿佛施舍一般说:“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你那脸上红斑来的。快进来求教主治治吧,省得吓人晚上梦魇。”
这话被他扬高了声调,导致身边几人听见,皆纷纷捂嘴偷笑,可明明他们连自己嘲笑的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李婳眼角红色胎记不过比指甲盖大些,加之她肤色白净,看起来倒像是脸上多的一块颜料,再如何也不至于吓着别人。
便是那胎记有巴掌大,亦或霸占了整张脸,颜色不是红色,而是什么橙黄绿青蓝紫黑之类,也轮不到旁人来取笑。
“我不治胎记,我去找教主给你治治脑子!”
话落李婳拽着长姐就跑进人群里,任凭后面人怎么叫骂也不回头。
直到听不见那人的声音她这才停下,扑着胸脯穿着粗气道:“没审美的家伙,我胎记多好看啊,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她回头看李婋,发现阿姐在看向她们跑来的方向,那眼睛里杀气腾腾,似乎若是有个什么武器,立即便会杀过去。
李婳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拉着阿姐跑不是为了保护她们,而是为了保护那个看门的家伙。
身边众人皆是往一个方向走去,那地方在茂林深处,此时能看见正袅袅飘着缕白烟,渐渐消失不见。
她拉住身边经过的人,指着白烟问:“那边做什么呢?”
“教主赐福,我们正在去。”
教主?还赐福?
李婳心中对那教主起了几分好奇心。
那不成这教主真有灵丹妙药,法力通天?
[请宿主相信科学]
好吧好吧,那就去完成任务吧。
随着众人走到山腰之上,李婳瞧见那飘着白烟的地方,宽阔的石板地面好似广场模样,正中央是个巨大的石鼎,那白烟就是从石鼎中冒出。
人们尽是素衣,头上仅仅带着根簪子,个个跪在地上将头低垂,双目盯着白烟无一人交头接耳。
听到动静,他们纷纷转过头来。
或许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由于李婳李婋两人的装扮格格不入,便个个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冰凉,愤怒,羡慕……各种感情随着他们的视线扣在李婳身上,满满一地人跪在地上恍若蚂蚁,用他们的眼睛死死盯住外来客,审判着来人的身份,以此来决定是接受还是吞噬。
石鼎中的白烟越来越浓烈,甚至渐渐逼近了她们所在的地方,刺激的人几乎无法张开双目。
这下倒不用忍耐那些诡异的眼神了。
她正凑近李婋商量着下一步该什么时,自滚滚浓烟中走来一个黑衣身影,体型清瘦,自有一种风骨。
来人的脸隐藏着浓烟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冰凉的手扣住李婳的手腕,刺骨的寒意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要被无常勾着索命了。旋即便听到毫无波澜的男声道:“教主要见你。”
听到这声音李婳的第一反应是和他相比,系统都显得人性多了。第二反应便是,“我,我不认识教主啊?”
布料摩挲声在她话毕后不绝于耳,隔着浓烟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的躁动,吓得她连忙道:“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就在刚刚,李婋拉着她的手在手心出一笔一划写下了“去”。
白烟遮挡了视野,瞧不清路导致李婳脚步极慢,甚至可以说是被拽着往前走。
就在李婳认为自己会被呛死时,黑衣之人带着她绕过了几棵树,紧接着视线变得清晰,面前是个房子。
他恭敬的推开房门,接着把李婳推了进去,“最好听话点。”
还来不及反应,入目便是金灿灿一片,亮得人眼睛发疼。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简直像个空房子。
等到她眼睛适应睁开后,入目便是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那些东西被随意堆在角落、丢在地毯上、摆在烛台处,扔在桌面上……
这究竟是教主还是贼头啊……
“真是幸会啊。” 上首忽的传来一道慵懒戏弄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李婳抬头看去,“你是?”
就在她正对面几丈远的地方摆着个贵妃椅,一边堆满了珍宝美酒,另一边是个穿着昂贵锦衣,卷发披散的男人。
他背靠椅背,一腿随意搭在另一腿膝上,姿态悠闲。低头玩着串珍珠项链,感受到被人看着后,抬起头直视对方。
“是你!”
对面之人模样邪肆,李婳从未见过,可一双绿瞳倒是令她记忆犹新。
是那日青山寺中要杀她的杀手,也是伤了十一之人。
李婳可以肯定自己的面色不太好看,但那杀手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男人手中珍宝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自己本来是要求药的,结果遇到了杀手,这杀手偏偏还是这里的教主。
这运气也太好了。
自知死到临头,李婳想办法要拖延时间等着活下去的机会,她上前几步,问:“你不是杀手吗,现在怎么成教主了?”
“杀手?没钱才去当那个。”他的笑戛然而止,墨绿色的眼珠子锁在李婳身上,接着随意换了个姿势,踢掉了瓶美酒。
教主锦衣衣角垂下浸在泛黄酒液里,漾起轻微涟漪。
“如今坐着就能衣食无忧万人之上,谁还稀罕五百两银子。”
李婳后退几步,暗暗骂道:“真是疯子。”
这话好似飘进云流的耳朵里,他笑容一顿,旋即拊掌大笑:“疯子,人活着就是要疯!够疯才能用这些……这些金银财宝,才能活得漂亮!”
他随手捞了把身后的金玉器皿,一时间叮铃哐啷响个不停,活像在附和云流的话。
那衣纹间的金丝花卉开得愈发旺盛惹眼,如主人一般招摇疯癫。
他朝外喊了人进来,教徒们在屋子左右排成两列,低头站立,丝毫不敢僭越。
云流眼睛一扫,指着李婳道:“她说我是疯子?你们说我是疯子吗?”
“教主可通天,乃天神下凡。”
众人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像极了被洗脑般。
李婳看着好笑,没忍住又道:“我看你们才是疯子,竟然信这些。”
“你个丫头懂什么!”
“神罚之人就不要再增业障。”
……
面对她的质疑,信徒们愤愤不平,活像亲爹妈被人打了般。
而那位却教主姿态散漫,高高坐在金丝玉帛中,支着下巴垂眼看向这出闹剧,嘴角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明明他才该是主角之一,此刻倒像个局外看客。
也是,他不需要开口,他的信徒会为他冲锋陷阵。
众人的声讨声越来越激烈,甚至议论道要怎么惩罚李婳时,云流终于有了反应,金银饰品叮铃咣啷的作响,四周的人跪了一地。
云流笑意更深,赤脚踩在地毯上靠近李婳,对站着的她道:“跪皇帝,跪爹娘,不如跪我。”
“你不杀我?”
“杀你是杀手要干的事,我如今可不是。”男人两手一摊,环顾了一圈金银珠宝,随即上下看了看李婳,样子不屑。
李婳姑且相信,只是她倔得不肯跪,半晌弯腰行礼,也算服软。“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教主扬眉,示意她继续。“听闻你有灵丹妙药可治百病,我特来求药。”
好像听到了笑话,云流突然又开始大笑,沾着美酒的衣摆蹭上地毯,就在快碰到李婳的鞋面时,被她后退躲过。
“像你们这些人,寻常不信教,一遇事倒成信徒了,待事后又恢复到原先模样。心不诚,再好的药也治不了。”
随手抛给她块金子,李婳不解,男人却笑得畅快:“这东西也能治病,是你们最最信得过的,干脆拿着求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