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星赶到智启机构的时候已经晚点，好在老师也迟到了。201号教室里坐满了人，正好还有角落的位子可以选择。
教室里虽然人多，却安静的只有翻书声。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老师来晚了。”
顺着声音，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往讲台看去。宋照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出现过在报纸上的人，苏向安看起来比起相片里的他要年轻些岁数，除了头顶掺着几根银色透露了年纪，身上带着老气，一身的黑色天鹅绒的中山装，金丝圆眼镜，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初的打扮，但因为气质又莫名的和谐。
两个小时的课程临近尾声。
苏向安虽然打扮旧时代，但语言风趣幽默。在和生活过不同的年代交流，未知的时代环境对于年轻人总是有强烈的吸引力。
这节课还没有结束，不只是宋照星几乎课上所有同学都开始期待下一节课的来临。
整个寒假宋照星都没有空闲时间，二点一线的生活，所以堵她很容易。
“星星！”
“春雪？”宋照星刚出机构大门就看见下车朝她挥手的来春雪，小跑靠近，“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这样的天在外面待着不冷啊？”赶紧给出一个还没有用的暖宝宝。
“我也才来。想你了，来找你聊聊天。上车。”
来春雪特意来找她一定不是小事，还定了一个是有包间的下午茶馆。还在宋照星感叹生意冷清的时候，听服务人员说低消就要六百八，她感觉自己的脚底都发麻了。
包厢进门就是红木衣架，里头点了暖香，闻着让人身上卸了不少在户外的寒意。
上茶点速度快，都是四方木盒装着的点心，分量就是塞个牙缝喝个茶饱，这些茶馆主要是聊事所用。“星星，你不是说原谅了老何吗？”
“嗯，真的啊。”宋照星点点头，“就为了这么小的事情花六百八？”
“当然不是，就是想问问你讨厌……也是，应该很难喜欢他这种人。”来春雪知道他们之间的疙瘩不是说没了就能没了，但说到底何辰言毕竟是她发小，还是要为他说些好话，“老何被何叔关在祖宅里了。”
“啊？这，违法吧？”宋照星端茶杯的手一顿。
世间最难断的就是家务事，可最该断的也是家务事。
何家二老都是只读到初中还没毕业的那种情况。对于他们的孩子要求格外严格，尤其是老大就是走在他们安排的路上且完成度不错，有了一个先例，自然就有了对比，给二老的要求时何辰言处处不达标。
老一辈人的大多数总是认为子女是生命的延续，独立的个体在他们眼里就是“妖言惑众”的话术，他们会不停的贬低孩子的能力，同时他们也会强制给予名为亲情的爱意，在孩子得知这是“绑架”的筹码时，已经无人能逃离。
没有人能指责他们，因为他们也是这么被对待的。
这场单方面的压迫在千年前就已经完成了闭环。
来春雪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不说他了。说说你呗，为啥之前和他关系走的挺近，怎么突然又好像关系一般？”
宋照星说起之前是因为陆鸣的照顾才走上文学的道路。
宋家二老离异后，程月提出来金京的时候，除了震惊以外，她还高兴可以再见到陆鸣，结果却得到死亡的消息。
在得知陆鸣生前还有一本的相册时，心里笃定自己要得到它，宋照星是个有选择恐惧症的人，但她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时候。
来春雪笑了几声，“怪不得呢，他还纳闷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有人出来磨磨他的脾气。”
何辰言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在家一直是被压制到了学校也只敢挥刀向弱者，其实淮华不少和他一样的人。
这件事情宋照星早就知道，她在自己身上或者吴利也身上都能窥见一斑。
“上课时间来不及了！”宋照星看了眼手机，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放松的时间过得是眨眼之间。
来春雪让司机在楼下候着了，让她不要着急。
“太谢谢了。”
宋照星关门前，来春雪拜托她上完课能不能去见见何辰言。
关门声盖住了她的回答。
冬季，夜长日短，金京尤为明显。
下午六点结束课程后天边已经有星星点点。
躺在床上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这些光芒闪耀，“星星！”落地玻璃窗上突然出现的手掌吓得何辰言把游戏机都扔出去。
庆幸何家在昂里的老房子有个阳台，宋照星观察了很久一直没看到灯光从这栋老房子里映出来就只好爬路边的树翻进阳台，运气不差，随机选的方向竟然就是何辰言的房间。
“你的手……我去找创口贴。”何辰言拉人进房子时，掌心有点黏黏的湿意，一看是血。
“没事，我自己有。”宋照星连碘伏和棉棒都有带。
整个祖宅只有何辰言一个人。
何家二老除夕回家只是上山祭祖，还有国外的生意要谈连夜就离开了。“啊？春雪诓我吗？她说你被爸妈关禁闭。”说着从书包里倒出一堆零食，她和家人闹别扭的时候就用“绝食”这一招，担心何辰言也一样，还去超市花了她好多钱。
见人没事，她也就准备回家了。
“不再坐一坐啦？”何辰言着急的问。
“再休息末班车就要赶不上了。别送了，又不是不见面了。”
何辰言急忙穿袜子跟上对方的脚步，“我开车送你。反正寒假也结束了，我也要回城中区，顺路嘛。”
金京郊区的道路上空旷，和中心的几个区域有着天壤之别。
夜生活在这里几乎是不存在。
轻缓的钢琴曲从何辰言的车里放出来真是让人感觉稀奇，合着他的碎碎念，让宋照星困意袭来，大概是运动出汗了瞬间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迷糊的确认周围环境是厚悦小区的家。
刚推开房门，突然一个体温枪指着她的额头，心脏像是漏了一拍。“妈，你吓我一跳。”
“你才吓妈妈一跳！昨晚那个何同学背着高烧昏迷的你回家，让我以为发生了我最担心的事情，还好只是着凉了。”程月看了眼体温计上的数字，降到三十七点七，“还有一点温度，上午的课妈妈已经打电话给你请假了，再喝包感冒灵睡个午觉再去赶下午的课。”
下午，宋照星一下课，后脚就接到何辰言的电话。
刚想接起来，讲台上的苏向安就叫了她的名字。
“老师有事吗？”
想何辰言找她估计是问昨天烧退了没的事，就挂了电话，发条短信过去：现在有事，一会儿回电。
“走着聊吧。”苏向安讲话不急不慢。
事是很简单，就是四月有个省级的春苗作文杯，班上有三个学生在半个月前就通知了，宋照星这边很巧，不是他忘记了，就是她不在教室。
今年的这批学生里有不少有天赋的，苏向安爱才如命，自然是一个都不想放弃，尤其在知道有学生获得匠盾奖青少年组的第一名，所以今天特意用手机备忘录来提醒自己还有事情没完成。
见人有意向参加，两人便加了好友。苏向安说着，手头的动作不停，发了一份报名表的邮件。
“接下来几个月老师都会在智启，如果写好了都可以拿来这边帮你修订。”
“好的，谢谢老师。”
宋照星心情大好，走路一蹦一跳，感觉鼻腔都通畅了。
想起给何辰言回电，和他说了这个好消息。
但回应给她的似乎并不雀跃。
二月，在永朝的时候冷空气已经离开，但这是金京眼前还是白茫茫的风雪。看起来，宋照星还是没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后天就是开学报道的日子。
程月习惯了买全新的文具给宋照星，相比拿到新的书包、鞋子这些外来的东西，终于可以结束早中晚都吃饺子的日子更让她高兴。
“哇塞，妈你疯啦！”
晚上把作业放到书包时，她才看到品牌logo。
“怎么说妈妈呢！”程月捂住手机听筒，“去一边，妈妈现在忙。”
报道日当天是周日，次日上课。
走读生的宋照星没有着急回家，她打算去图书馆找灵感。昨天苏向安和她介绍比赛的时候提过一嘴，其他几个学生都已经交上了一版给他看过了，压力总是无形中出现。
“星星！”
来春雪在寝室二楼阳台上看到宋照星，急匆匆下来见面。“你不是走读生吗？来这么早？哦，和老何谈的不错？”
“什么呀。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好吧，那先陪我去买点日用品呗。”
“你室友呢？”
“那几个懒猪再早也要下午了。”
学校附近有条街上买的都是衣服、首饰、化妆品……但价格不菲，不过在主干道店面后头的就是便宜货，算不上是三无产品，更多像是大牌打板或者模仿者，所以在学生群体里还是很吃香。
来春雪家里不差钱，直奔着前街的精品店。
宋照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个地方，眼花缭乱，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晃眼。
店长看着是个时髦的摩登女郎，染成茶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棕红色的口红搭配银圈耳饰，张扬着喷发的生命力，很有做生意的头脑，通过在海外读书的弟弟干起了代购，是这整条街的第一家。
“小妹妹，姐姐这么好看吗？”
“不好意思！”
宋照星不好意思的移开头，结果撞到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挑选香水的顾客，一天天尽在道歉了，“对不……诶，何辰言你来买香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