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大敞开懒散的姿势,合拢双腿。
他又问道:“你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还行吧。”夏梅茵默了一秒,自觉回答得敷衍冷淡,少晌,把话说饱满,“就是人际关系比尸体还难处理,你呢?”
路迟青听到前句忍不住噗嗤笑了,说:“不好。”
“哪里不好?”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什么?”
“比如……”
夏梅茵缓缓冒出问号,尽管心下猜出几分,还是等着他说。
熟悉的邪坏劲儿重出江湖,他原形毕露,指了指她:“你。”
两人又陷入一场没完没了的对视。他们今晚对视的次数足够多了。夏梅茵眼睫毛扑闪,她的心脏像是台风过境,久久平静不下来。
不过理智想想,路迟青算是安分了很多,备考竞赛,保送南大,看似传奇,其实也藏着安稳之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就像奶奶老是挂在嘴边的,春有所种秋有所望,他已经很幸运了,日子过得很透明很规整,不像自己,除了折服,顺从,认命,她的未来不属于自己。
夏梅茵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确实没出息啊,活不出功利,又没有浪漫的心。
路迟青顿了片刻,闷声瓮气:“我听说很多人追求你。”
夏梅茵眉毛挑了挑:“你看香港报纸了?”
“嗯,每天都看。”路迟青唇线微抿,小心翼翼问,“这里面有你心仪的男生么?”
夏梅茵不作声。看着他。
见她不讲话,路迟青急了:“有没有?”
夏梅茵笑岔气,摇头说:“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恳切:“你不要找男朋友。”
“为什么?”
“就是不准找。”声音倔强,也霸道。
夏梅茵心里甜滋滋的,装腔做势嗯一声,点头:“我要找的男朋友,必须像电影小生那样英俊。”
“潭炳文确实不够英俊。”
“你连他名字都知道?”
“没办法,记忆力惊人,我还记得赵之耀,黎锦烊,望朝晖……”他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和她报纸上同框过的富家子弟。
夏梅茵哭笑不得:“那你怎么高中古诗一首也背不下来呢。”
“……”
路迟青那张脸吃了瘪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黑。
真心愉悦了她。
他又敛了神色,低沉的嗓音里混入一些别的什么,开口时略显喑哑,忽然说:“你看起来没有以前开心了。”
夏梅茵唇角溢出来的笑意僵住,眨眨眼:“有吗?”
“有。”他忽而凑近了些,四目相对,鼻息萦绕,说话间冷椰香的热气扑洒她微颤的睫毛,一句话响彻她心里,“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心口像被钢丝勒着压住气,她和他对视几秒,垂下脑袋,闪避他直白热烈的视线。
见她微垂着脑袋,模样委屈,路迟青抬手摸她的脑袋,修长的指节从发间穿过,带着安抚性。
夏梅茵又抬起头来看他。
磨砂质地的玻璃朦胧地勾勒出月的轮廓,路迟青发现夏梅茵眼睛的颜色非常特别,浅色纯粹的黑,自十九世纪印象派苦心描摹的一种危险的颜色,笑或眼泪都是让男人毫无反抗之力的武器。
路迟青抵不了蛇的引诱,吃那只毒苹果是他的命运。
“不开心就跟我说,嗯?”
“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我不是夏寿安的女儿。”夏梅茵与他对视一眼,又别开目光,张了张嘴,“我是私生女。”
闻言,路迟青直皱眉,今天的港闻他还没来得及看:“什么?”
夏梅茵荒唐一笑:“就是,我是我妈和别的男人婚内出轨时意外怀的。”
路迟青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又听她低低地说:“爷爷奶奶也不是我的亲人,夏寿安说这份爱是我侥幸偷来的,就,听起来挺揪心的。”
“你管他说什么,夏梅茵,就算他们不是你亲人,但你看看你妈,看看你外公,他们虽然是你亲人,还没我和我妈对你好,你和夏爷爷夏奶奶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胜过血缘关系了对不对。”
少年气的火冒三丈,气息急促起来,像三岁小孩一样较劲,替她打抱不平。
夏梅茵哑然一秒,觉得这话挺对,她想通了什么,看向他:“对。”
路迟青又摸摸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地上十几件衣服嫁接而成的绳,眼眸一暗,淡淡收回目光,两人视线交汇于暗下。
他笃定:“你刚才想逃,对不对?”
“嗯。”
“我带你走?”
她愣了愣,苦笑出声:“算了,我逃不了多远的,我没有能力和白家抗衡,路迟青,你快走吧,他们发现你会很麻烦的。”
路迟青眼底闪过一抹受伤,气息也有些乱:“你要赶我走么?”
“我怕他们发现之后,不肯放过你。”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路迟青立马红眼,用直勾勾的眼神逼问,“夏梅茵,你别这样对我行么,我不想和你短暂相聚,我想……”
“想什么?”
路迟青莫名其妙挨了一道软鞭子,实在没法说出后半句话来。
我想和你长相厮守啊!
他太腼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