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旧教堂，杰森与利斯卡亚走在返回人烟的小路上。

气氛有些沉默，但两人都不是什么话唠的人，对这样的氛围适应良好，在刚离开森林时，利斯卡亚听见杰森的声音。

他问他：“你是怎么成为调查员的？”

好吧，这样的问题由他来问就颇有一种“你为什么要守护人类”的意思，人类问人类为什么要守护人类，感觉就像无聊的、像是绕口令的没话找话，但他们都知道、或感觉到，利斯卡亚是没有什么人性的，同样他也没有什么信念所在，这样的他，如果去做些疯狂的事来，反而是理所应当了。

虽然听起来是又一次对异界来客的试探，又一次不像话的多疑，又一次针对利斯卡亚的人性测验……但杰森脱口而出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抱有好奇，想听一听这个总是挂着微笑的青年的过往罢了。

好奇心往往是一段友好相处的开始，人们互相探究互相了解又互相帮助，知晓彼此的过去正是建立深刻联系的标志。

杰森通过利斯卡亚的态度知道了他不知怎么推断出自己的大概过往的，但他却一直利斯卡亚的过往一无所知，连一个大概的框架都没有。

虽然通过调查知道了利斯卡亚的家庭组成，但他的详细过往被人掩盖，也许是利斯卡亚那墨色的家族的缘故。

利斯卡亚的对此的反应是弯着眼睛笑了笑，转了转中指上的橄榄石戒指，如果是面对神秘的开端，那可是要早的多，可如果是真正的进入这个诡秘的世界还是因为那件事。

那天他如往常一样上班，一个奇怪的病人冲上来跪在他面前，他握着他的手，恳求着、敬拜着、忏悔着，最后他看了一眼利斯卡亚的眼睛，留下一句话，亲吻了利斯卡亚的戒指，便以这种恭顺谦卑的模样死去了。

利斯卡亚把这个造成他神秘生活开端的故事告诉了杰森，杰森听了，仍不解其意。

利斯卡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大人包容小孩，他与杰森走在小路上，他走在前面，好像他一直都走在前面。

他的声音淡淡的，配上他的话，颇有种无悲无喜的意味在。

他说：“因为他求我了。”

那个病人说了太多恳求的话，他求他，像是孩子在求母亲，信徒在求神明，快渴死之人求一滴甘泉……他那狂热的眼睛、悲哀的笑，他拽他瘦弱的手腕，最终像是殉道者，他把生命奉上到他面前。

利斯卡亚的反应不会像平常人，把他当做疯子，嫌他晦气，又或是对他的态度感到飘飘然，利斯卡亚接受他的恳求，接受他的忏悔，接受他的小抱怨，也接受他的献礼。

那个男人是怎么献上生命的？利斯卡亚收下他的生命后又做了什么？这都不是一个可以跟杰森详谈的话题，利斯卡亚在讲述故事时漫不经心地略过这段，这是一个无人所知的秘密。

利斯卡亚走在前面，他微微侧了侧脸，波澜不惊的蓝眼睛映入身后之人的眼帘，他嘴角依旧是那浅淡的笑意。

“他太可怜了，一个跪在你面前恳求你的苦命人，他只求怜悯。”

利斯卡亚这么说着，声音如同他的眸子般平静。

“于是我会去救他。”

说完这句话，利斯卡亚把脸转过去，留下一个背影，这是明晃晃的结束话题的信号，杰森看到了，于是也不再问了。

但刚刚利斯卡亚转过头时，他是不是看见一闪而过的金光？还是他看错了？

沉默之下，小路很快走到了尽头，两人在这里分别，杰森摆摆手，留下一个酷哥的帅气背影。

利斯卡亚则站在原地，他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挥着手目送杰森，待杰森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放下手，抬头望天。

今天的哥谭一如既往灰蒙蒙，很难说会不会降下雨来。

但利斯卡亚知道，雨一定会来，他有这种命运节点即将到来的预感。

利斯卡亚回过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他问候对方：“卡罗曼先生，安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卡罗曼依旧是那副“不自然”的样子，他似乎带着什么屏蔽信号的东西，利斯卡亚身上的监视暂时失灵了。

当然这不会被人发现，米戈与人类的科技有着不一般的差距，即便是人类最顶尖的科技，米戈也完全看不上眼。

卡罗曼那收音机般的声音里竟有着一丝人类的感情，那是探究欲：“你是哪位的眷属？为什么来黑山羊密教？”

利斯卡亚听到他这话，歪了歪头，他不知道“囚犯”跑出来给面前这家伙警告的事，况且利斯卡亚并非任何一位古神的眷属。

他斟酌了一会，最后还是摇摇头，他说：“我并非任何一位存在的眷属。”

卡罗曼的躯壳瞪大了双眼，很难说这是不是其内的故意表现，但他看上去很吃惊，听上去也是：“不可能！你拥有如此伟力，怎么可能不是眷属？”

这话说出来后，米戈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他逐渐迟疑起来，一个巨大的猜测像是一次蓄力猛击，给了他一拳。

他喃喃：“难不成……你是祂们的化身？”

化身与眷属可不一样，地位天差地别，因为化身往往是古神自己分裂出的另一面，拥有自己的意识而行走世间，但本质仍是古神，例如伟大之潘神，祂便是莎布·尼古拉丝的化身，她雄性的一面。

这只米戈的猜测对不对呢？看它面前之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利斯卡亚听见他的猜测，第一反应是疑惑，但他没看到，在地面水坑里反射的他，已然是金色的眼睛了，同时卡罗曼感觉有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利斯卡亚没在意米戈，他只是在思考这一猜测的可能性，要说自己是古神化身，他还会觉得是天方夜谭，可他想了想，居然觉得那被自己“囚禁”起来的“本能”正正与这个猜测适合。

“本能”究竟是什么呢？利斯卡亚有两种猜测，一是祂属于自己，是自己隐藏的另一面，而自己不简单；二是祂来自星海，是古神之中某位存在创造的，大有来头。

现在有了化身这一可能性，利斯卡亚更偏向第二个猜测了。

思考结束，利斯卡亚抬起头，就在他抬头时，那死掐卡罗曼喉咙的无形之力消失了，水坑里的“利斯卡亚”看向蓝眸之人，像是在等一个判决结果。

利斯卡亚给出的结果只能说合了祂的心意：“您认错了，我不是某种存在的化身，不知是什么致使您误会至此，我向您表示歉意。”

卡罗曼的后背已满是冷汗，他还想张口说点什么，可危机感总是萦绕在他身边，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一个披着长袍的虚幻身影飘在利斯卡亚身后，用祂的臂膀环着这个微笑的青年。

祂微微抬头，一只金色的眸子露出。

而最后卡罗曼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留利斯卡亚站在原地，转了转手指上反射光芒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