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到来，乌云也一并散去了，被雨水冲洗过的哥谭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如既往。

利斯卡亚与杰森走在去往旧教堂的路上，空气中是叫人清醒的雨后气息，利斯卡亚知道他们此次将会面对真正的危险。

教堂的门打开了，以往聚集的信众却一个都不见，只有瓦尔克和叶灵站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头望向二人。

瓦尔克今天看上去像是着重打扮了一番，像是要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他弯着嘴角，示意利斯卡亚二人跟上他们。

利斯卡亚他们身上自有追踪器，以便蝙蝠们得知仪式地点后迅速赶到，因此两人也不磨蹭，直接跟上了瓦尔克，叶灵也跟着，这次她穿了一件长款外套，利斯卡亚猜那是为了遮挡她的剑。

教堂内部不止一个密道，这次瓦尔克带领他们走入一个漆黑无光的隧道，穿过去，就来到教堂后方的森林，森林郁郁葱葱，树叶还滴着水，瓦尔克全程沉默着，带着他们来到了森林里的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头祭坛，未曾在教堂见到的信徒们全都围着祭坛，弯着腰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而这片空地没有树木的遮挡，弯弯的新月撒下柔和又暗藏危机的月光，让所有人都能够看清在祭坛靠前的地方屹立着的，那只扭曲的可怖生物。

它像树一样高，有着强壮的山羊蹄般的足部，大量的触手从他们如同树干一般的躯体上伸展出来，这些触手蜷缩着，滴落着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如同开放的坟墓般的气味。

这是黑山羊幼崽，在世界各地传播它们母亲的信仰，它代替它的母亲接受牺牲与信徒的崇拜，同样，它也是成功召唤莎布·尼古拉丝的关键因素。

为了阻止莎布·尼古拉丝的降临，驱逐或打败它是必要的。

但是没有正常人类能够在仰望它的身姿时产生打败它的想法，它的怪诞和庞大的体型，都在昭示着打败它是一件多么天方夜谭的事，而驱逐它更是困难，虽然有一个名为黑山羊幼崽束缚术的咒文，但想要完成这个需要一把附魔刀具，很遗憾利斯卡亚和叶灵身上都没有这种东西。

那怎么办？先静观其变吧，毕竟密教真正的掌权人还没出现。

在等待中，他们听见一阵骚乱，仔细一看，一群穿着黑袍的信徒们围着什么，待人群散开，他们才看见那是一个被绑起来的年轻女性，她看上去颇为狼狈，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而一个黑袍信徒正拽着绳子把她往祭坛的方向拖。

利斯卡亚感知到身边的杰森紧绷着，他知道他这是想要去救那名女性，但是很可惜，那只黑山羊幼崽轮胎大的眼球正转动着，看着他们呢。

年轻女性被黑袍人拖到祭台中央，在看到黑山羊幼崽时，她瞪圆了眼睛，接着晕厥，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晕着死总比醒着死幸福。

利斯卡亚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挡住了他眼里的神情，只能看出他望着祭坛的方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站在他身边的杰森看着这样的他，恍惚中竟觉得他跟祭坛上那只怪物很像——他们都一样没有人类的感情。

杰森眯起眼睛，不再在意这个猜想，而旁边的叶灵皱了皱眉，像是纠结什么的样子。

终于，其余两位主教走来，他们一个是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婆婆，一个是挺着啤酒肚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老婆子看见利斯卡亚他们，弯着眼睛向他们问好，而中年男性只是瞥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就是剩余两位主教了，老人的名字是布丽尔，没人知道她的身份，看上去慈祥和蔼。中年男人叫塞泰什，是哥谭本地的有钱人，反应颇为冷淡。

利斯卡亚看着他们，就像是透过皮囊去看他们的内心，祥和的表象下是野心，冷漠的态度后是傲慢，正如瓦尔克使用言语煽动信众的原因是为了满足虚荣心。

真是蛇鼠一窝。

此刻夜空中万里无云，只余那一轮明亮的弯月，然这月光撒下，却泛着幽幽的绿光，叫人悚然，又昭示着危机到来。

黑山羊幼崽朝着月光吼叫，它的声音震耳又古老，听到它吼声的信徒们都跪在草地上低头拜礼，黑山羊密教的代行者卡罗曼牵着一个穿红色长袍的少年走向祭坛。

那红色长袍并不鲜亮，反而暗淡似干涸的鲜血，衣袍边缘用黑色勾勒出诡异的花纹，平添一丝诡谲，祭坛周围的火光照亮少年清秀的脸，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霾，给人留下阴暗孤僻的印象。

想必这个小少年，就是通晓神话知识的教主大人了。

教主的真实，果然似利斯卡亚之前的感觉一般，让人十分出人意料，甚至是哑然了。

教主少年跟着卡罗曼，他眉头紧皱，面带愁云，当利斯卡亚去看他时，他像感知到什么似的突然回头，直直与利斯卡亚对视上，就这匆匆一眼，利斯卡亚便从他绿色的眼睛里看到慌乱，接着这慌乱又紧地一缩，变为惊讶。

对视结束了，教主少年被卡罗曼牵着站在黑山羊幼崽旁边，利斯卡亚与杰森都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在恐惧那只怪物，而想必他也并非这密教的真正掌权人，而是有利用价值的吉祥物罢了。

那密教里的真正掌控人，会是谁呢？

首先排除瓦尔克，他连仪式真正举行的日子都不清楚，只能胡扯，如果他知道的话，按他那虚荣的样子，定要扯出来好好吹嘘一番的。

其次排除卡罗曼，虽然它看起来很像，但它很明显与少年不怎么熟悉，而少年对它的态度不似恐惧也不似敬畏，如果卡罗曼是掌控他的人，那他绝不会是这种平常的态度。

剩下的嫌疑人就只剩这两个初次见面的主教了，利斯卡亚看向老妇人沧桑的背影，缓缓眯起眼睛。

永生，乃人类永恒的欲求之一，想必风蚀残年的老人，更会追求一具年轻的躯体吧？

在这衰老的表皮之下，是否燃烧着一颗跳动的、贪婪的心呢？

而当仪式即将开始时，站出来说话的既不是少年也不是卡罗曼，而是名为布丽尔的老人时，利斯卡亚就知道，他的猜测没有出错。

布丽尔的头发已经花白，她的脸上已然布满的岁月的痕迹，但看她的一举一动，依旧能窥视到她过去的风采，但是时光最无情，要让时光停滞不前，甚至是扭转，便只有神能够做到。

利斯卡亚看着她站在那里，先是用目光把信徒们全部扫了一遍，接着清了清嗓子，用她苍老的声音煽动着这些盲目的狂热信徒。

“想必各位都是虔诚的，为了此刻见到吾等那伟大的至高母神而来，她会向吾等撒下她慈爱的恩赐，入她眼里的虔信者会被允许跟随，前往她的神国，永生不死！”

“今天！在今天吾等便在此拜请伟大的森之黑山羊、森林之王、众神之母降临于此，恳求她的恩惠，恳求她的慈爱，得到永远的健康！延绵的子嗣！永恒的不朽！”

“耶！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众信徒面带狂热，跪地齐声高呼起来：“万岁！万岁！莎布·尼古拉丝！”

祭坛周围的火把燃烧，火光照亮他们每个人贪婪到丑恶的嘴脸，虔诚与狂热一身，伴着诡异的月光，叫此地宛如地狱，只缺鲜血洗礼。

但马上，鲜血便会洒在祭坛之上，为他们每个人心里燃烧的火，添上助燃的一捧热油。

“耶！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万千子民的森之黑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