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无拿过杨槿手中的锄头,拉着她便上了驴车回了家,又去熬了药,喂下后,守了杨槿一晚上。
因着发热,杨槿总是睡不踏实,没一会儿就要醒一次,每次醒来方思无都在身边,也醒着。
这一夜,杨槿身上痛得很,心里也痛得很。
太阳出来了,我输了。
“方思无,我好些了,我们出门去兑现赌约吧。”
“再歇会儿,还早呢。”
“好,方思无,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想自己哭一哭。”
“好,我去给你煮莲子粥喝,好吗?”
“好。”
杨槿眼中的泪在方思无转身那一刻就落了下来,便再也收不住,明明,明明就只差一点。
本来是可以控制的,可后来越想越难过,哭得声音也大了些。方思无煮好粥后,立于门外,站了半个时辰,等屋内没了声音,又过了一刻钟才敲门进来。
杨槿已然换好衣裳,也扑了厚厚的粉,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但至少不会一眼看出是哭过得了。
吃完早饭,杨槿和方思无出门去寻林村长,当初约好立秋之时于东处荒地交付赌注,是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村子里的人都来了,围在一起,林村长站于一棵大槐树下,树下放置一桌,桌上就放着下赌约那日后所立的字据。
今日也没什么,只是在这儿出来一下,讲说自己定会兑现赌约便可。
杨槿现在还是没什么力气,轻倚着方思无,脑袋耷拉着,更没什么活力。
所有的弄完之后,便有村民来寻杨槿:
“小杨,你那儿可还缺人手?我们跟那些姑娘一个工钱就行。”
“你可拉倒吧,你那身子骨还跟年轻人比,小杨,别听他的,我就要你最开始讲说的一百文就行。”
“给我九十我也愿意。”
......
杨槿轻轻扯了扯方思无的衣角,方思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杨槿给带出来,跑回了家。
回院子后,方思无讲说:
“杨槿,好好休息,今晚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可好?”
杨槿问:
“你抓到啦?”
方思无摇摇头:
“没有,需要杨槿同我一起才可抓到。”
“行吧。”
可今晚方思无并没有抓到萤火虫,我今晚也只收到方思无要离去的消息。
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了,他本来就是会走的,只是不知道竟然如此快。
想来应也是,那几次的不愿直面讲说,也便知晓,大皇子在洛阳时,所要的就是他。
“方思无,那你...,那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管遇到什么,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只是没办法去问方思无何时回来,兴许此次一别,再也无法相见。
方思无面色尽显犹疑、纠结之色,似是用了所有勇气才讲出:
“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去洛阳,杨槿,洛阳也有很多地,我可以为你买下万亩良田,你若喜欢别的,我也可......”
杨槿打断方思无:
“你知道的,我不会去。”
“我知道的,你总是不会选我。”
“方思无,你我都该高兴才是,我们都在为自己而做事。”
方思无听此,本来便也是知晓杨槿心意,只是好像不说出口,再去强问一遍,总觉心中好似有什么缺了一角,但真问出口,又很是懊悔。
不该让杨槿为难的。
杨槿拿出找小刨子换的一支狼豪笔,用它书写下的字,可换成美梦在当日梦里梦到。
“方思无,这可是个好东西,如若你为什么事烦忧睡不着的话,写下几句话,在握着那纸笔,便可立刻入睡,也可于梦中梦到你所写之事,这算是我的临别礼,祝你日日好梦。”
方思无把笔收好,上前几步,轻声询问着:
“可以抱抱我吗,杨槿?”
杨槿点了点头,还未上前走动,方思无便已然将杨槿环进怀中,嘱托着一件又一件事情。
“杨槿,我在最后唠叨一件事,这是我宅子的钥匙,现在交给你了,你的宅子修好,若是想来我这儿住也是可以一直住下的,你可以帮我守着我的老宅吗?”
杨槿点点头,方思无往后退几步,拉起杨槿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
杨槿问:
“你,今晚就走吗?”
“是,已然耽搁了些日子,今日陪你兑完赌约,是我求得的最后期限。”
“方思无。”
“怎么?”
“洛阳许多美景我未曾见过,多于我写信讲说可好。”
“好。”
这次回家的路怎么如此短,感觉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方思无轻轻戳了戳杨槿的额头:
“过几日锦清大婚,我们还可以再见的。”
“真的?”
“自然。”
“说来我后天也要收拾收拾去洛阳了。”杨槿突然想起来:
“方岐悠呢?他不和你一起回去吗?”
“我让他和你一同前去洛阳,再加上柳仰和姜期行,路上人多些,会更安全。陶璟她们因着家中催促,早早归了家,其实仅你们四人一同前去,我也总是放心不下。杨槿,我不在此处了,林锦清和林缃照大婚后定是要留洛阳一段时日才可回来,陶璟她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兴许也便不回来了。”
杨槿脱口而出:
“你呢,再也不回来了吗?”
方思无愣住,想说些什么,但期望可以是让人生出无畏的勇敢,也可以是摧毁人心智的恶魔,既然并不知道归期为何时,还是不要给出期望才好。
“我兴许也便不回来了。”
杨槿不再望着方思无,眼睛因心中烦忧而乱眨着,不知该看向何处。
“好。”
“我走了。”
“好。”
杨槿望着方思无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姜期行倚在门上,双手抱胸:
“回去吧,近日天凉。”
杨槿转身,将手中灯盏扔给姜期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都走了,现下这处宅子里,除了我和姜期行,便是方思无家一直住着的丫鬟、小厮们,日子变得更加无趣。
方岐悠又开始找不见人了,真搞不懂,他怎得就那般不愿回洛阳。
但近几日,还是有趣得很,虽说给林缃照和林锦清的大婚之礼早就备好,可总想着再多入一些。
这两天就每天随机拉两个妹妹陪着去逛街买些东西,到了要去洛阳的那天,装货的车整整拉了三车。
走了三天终于到了洛阳,住进了离着林缃照家很近的一家客栈,其实离林锦清家也不远,林缃照与林锦清家也不过是隔着一条街罢了。
大婚前一晚,杨槿宿在林缃照家中,林缃照讲说着新婚的喜悦,也不知到了何时,讲到哪儿了,只记得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一醒,便是丫鬟进来给林缃照收拾妆面、衣裳,杨槿也就出去了。
林锦清来迎亲的时候,方思无自是在一旁,杨槿倚在门内,看着门外的热闹场景,看着与在村子里很不一样的、但又同样好看的方思无,倒是生出几分自己独处于人群之外的一角。
只待众人都挤进院中,方思无拿着一个大红封递给杨槿,眼中带笑:
“沾沾新人喜气。”
杨槿接过后:
“这么厚,这喜气莫不是大部分都让我沾上了?”
“你往后该全是喜事,我的好运、喜事也全沾去给你。”
“行吧,那我就收下了,会好好保管方思无的喜气。”
“那多谢杨槿了。”
宴席上听人说,这是洛阳三十年来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这两个人这辈子就如此幸福地过下去吧,一如今日的大婚,家中全部祝福都予给林缃照和林锦清,只愿这两人一生顺遂、万事无忧。
婚礼结束了,我也该回去种麦子了。
方思无于城门外送别时还在说着:
“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多留几日?”
“不了,出门多日,该回家了。”
“好。”
这一次换方思无望着杨槿离去,这一别,不知重逢之日是何时。
走了好远,杨槿才把帘子放下,靠在柳仰的肩头:
“好累啊,柳仰。”
“睡吧,睡吧,回村子还早呢。”
“好。”
现下,西处荒地也只剩我与姜期行了。
凑活着吧,做活儿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多个人手就少用些力气,有总比没有强。
秋日了,天气又开始转凉,这一年一年的四季轮回,可真快啊。
回来的这几天,休整了土地,划出了百亩田的位置,雇佣村里人去种那百亩田,每日每人一百文,所种之物在五年内全为村民所有。
杨槿本来以为往后这一百亩田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用来让村民们入地的手段,往后百亩田所种之物无论何时也都是属于村民,但林村长却是为杨槿限定了期限。
最开始杨槿不懂,后来也想到了些,林村长是一个好人,且林村长首先是林村长。
故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其它之事也不用再去多想,至少五年内,那百亩地不用再多费什么心思去管。
现在该去开新的荒地,挖新一条水沟了。
只是,这个姜期行看着挺聪明,怎么,怎么做的事,如此磨人啊。
杨槿实在是忍不住:
“姜期行!你不用种一个圆星星形状的麦田!什么形状都不同!最平常最好!”
“啊?你不说我们可以弄好看些,引镇子上的人来此游玩吗?”
“那也不用这样!”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