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需要去一个光线好一点的地方,比如23班教室,毕竟顾决参的铭牌身份变了,他现在也是23班的一份子。
屠于曼的观察没错,顾决参确实收到了顾纨光收集的新信息。
“学校里虾人身上的黑色液体是寄生兽。教室里的时间会跳动。”
1班的门已经关上了,只有下一个路卓菲到来才能打开。
顾决参视线移向走廊另一端:“新玩家来了。”
几人一齐回头,这是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之一。
新玩家钱鑫,一头短发烫着时髦的卷,站在原地,离他们有三五米远。两批人互相打量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过来了。
“玩家?”钱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纪五德充当副本解说的角色,他的声音沉稳:“你好,这个副本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你是进到本次副本任务的第七位玩家。”他把关于副本的细节一五一十告诉新玩家,也是在和其他玩家一起复盘。
钱鑫听到副本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副本里抱团的事情不少,刚进副本,他连操作的时间都没有就突然孤立无援了,现在只能配合其他玩家行动。
反正副本里信息就是生命,有玩家主动给他送情报,他耐着性子听下去。
““还有五分钟上课,你可能会有危险,在不崩路卓菲人设的情况下你可以随意发挥。”纪五德补充道。
钱鑫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铭牌:“这东西能摘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不能换个人代替我进去?”
“这......”纪五德坚实可靠,却不太会拒绝人。
顾纨光扫了钱鑫一眼,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别想了,你敢摘铭牌,寄生体就敢杀你。”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
顾决参和纪五德没有反驳,钱鑫被拒绝了也不尴尬,啧了一声:“我实力不行,你们出个人陪我。这样总行吧?”
顾纨光瞪大眼睛,她第一次见这样通关副本还要讨价还价的玩家。
然而钱鑫很有自己的逻辑:“我才进副本,只有你们告诉我的信息。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我进来的时候你们正好缺一个探路鬼呢?我一进去就会被杀死,被你们卖了还不知道。”
屠于曼看着面前面熟的人,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
云台市,那个在市中心阳光圈直播的主播。他怎么来悬溪市了?
“副本规则在这儿,我们是23班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只能呆在23班,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件道具。”屠于曼上前一步,伸手递上一个木偶:“感官娃娃。使用者和受施者平分痛感3小时。”
钱鑫的眼睛明显亮了,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就这个,还有吗?”
屠于曼一直仔细观察他,她摇头:“只有这个,我完全可以不给你道具,副本本就是你的任务。”
“切,得了吧。”钱鑫撇了撇嘴,又笑了:“不过看到道具的份上,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
屠于曼提供了道具,纪五德主动提出要作为感官娃娃的受施者,分担钱鑫可能会遇到的痛觉,被钱鑫拒绝了。
钱鑫:“道具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凭什么要给你用?”他说完话,一溜烟打开1班的教室门跑进去反手就把门带上。
“啊?”纪五德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主动要帮忙,怎么被对方嫌弃。
顾纨光:“这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我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不用管,他会配合的。”屠于曼远远看向走廊的尽头,“虾人又上来了。”
顾纨光对这些小喽喽不太看得上眼,这些东西太弱了,随时就会因为脱水像纸壳一样被风化掉,对玩家完全造不成威胁。
屠于曼不想等,几步飞奔,螳螂巨镰凭空出现泛着青光,她一击横刀把虾人斩首,落地的瞬间顺势扶住虾人来不及瘫倒的尸体。
她的手慢慢卸力,尸体滑坐在地上,脖子上的断面整整齐齐。屠于曼从虾人的脖子里扯出一段黑黑的东西,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戴着顾纨光送的手套。
顾决参:“这是,虾线?”
屠于曼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玻璃瓶,把虾线装了进去:“对,这个副本的寄生兽。”
听到屠于曼的话,顾纨光和纪五德都愣了。顾决参自然地接过屠于曼递过来的玻璃瓶,细细端详:“你们在下水道里看到的也是这个?”
屠于曼:“八九不离十。”
蓝色的光在顾决参眼里一闪而过,他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这是使用天赋的副作用:“确实是寄生兽。”
顾决参的玩家天赋是“棋局”。
天赋之所以是天赋,就在于它的难以超越。
玩家可以相信天赋。
既然顾决参肯定了,顾纨光几人几位就放心了,自己找的线索没有跑偏。
23班教室,里面居然已经坐满了人。
屠于曼,作为唯一与副本原住民有过接触的玩家,成为了其他人目光的焦点。
“什么鬼,他们从哪儿钻出来的?”顾纨光低声抱怨,刚刚几人一直堵在门外,这些人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教室里有四个空座位,分散在教室各处,每个空位之间都隔着至少三个座位。屠于曼的座位旁边是仍在睡觉的吴恙,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
屠于曼:“坐吧,看到脏东西处理干净就可以了。”
脏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玩家们依言坐下,屠于曼则陷入了沉思。
她意识到教室里少了一个关键人物——真正的路卓菲。她去哪儿了?
教室里依旧昏暗,一种明明开了全灯还是没有光线的昏暗,屠于曼有种错觉,是不是教室里根本没有开灯,天花板上亮的东西只是刷了白漆的棍子。
坐在第一排的弊端显示出来了,屠于曼没法看到教室里大家的动静,她的螳螂眼已经过期,习惯了270全域视野的人类乍然回到180度的视野,其实会觉得世界过分狭小。
上课了,老师呢?
突然,一阵腥臭弥散开来,空气里泛着浓重的灰尘和肉类腐烂的味道。灰黑色的物质像是烟雾一样弥散开来,屠于曼的皮肤被这些东西沾上,居然凝起了灰色的小小珠子。
屠于曼感觉自己的背被轻轻拍了一下。
处于戒备状态下的屠于曼身体几乎是一瞬间竖起了汗毛,身体比脑子先动,挺直上半身,身后的东西完全离开她的背部。
【别回头。身后不是人。】
可是她感受到了人类手指的力度。
教室的灯光闪了一下,把屠于曼的视线往上引,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黑板正上方的时钟,已经上课五分钟了,老师还没出现,教室里好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余光里有人,他们一动不动。
屠于曼恍惚间觉得教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身后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屠于曼。”身后的人在说话。
“屠于曼。”身后的人叫她的名字
屠于曼没有回头,她记得后桌是个男生,可现在喊她的是女生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屠于曼确定自己听过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屠于曼确定自己曾经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朝夕相处过。
“屠于曼。你怎么不回头?”说话的声音现在有些怨怼,屠于曼的无视似乎激怒了她。但是这声音没能力对她做什么,只是重复喊屠于曼的名字。
明明教室里安静得可怕,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压制自己的音量,这几声呼唤却像是叶子掉进湖面的波纹一样融化在教室里,没有声音,荡不起水花。
顾纨光他们听到了吗?
他们看到了吗?
这个时候,一旁的吴恙翻了个身,她的脸依旧被头发挡着,桌子上原先被她挡住的镜子露出来。
灯管的白光被镜子反射,但是并不晃眼。
小小的方框里,屠于曼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教室,几十张座位,全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包括玩家。
“屠于曼。”
“屠于曼。”
“屠于曼,你怎么还不看我?!”
屠于曼头皮发麻,镜子里空荡荡,背后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触感,那么触感是哪里来的?
一股不可抵抗的求知力量促使屠于曼抬头,哪怕她明明白白知道头顶的东西可能不可直视,巨大的不安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的头往上扳。
视线上移,刷白的天花板上,一块人形的黑色物质粘在屠于曼头顶的天花板。
屠于曼瞬间回想起她在卫生间看到的人形污渍。
她现在头顶上的东西显然和那不一样。
这是一只寄生兽。
一只人形寄生兽。
屠于曼几乎是崩溃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刚刚触碰自己的就是这东西垂下来的触手。
即使寄生兽的本质依旧是虾线,但是人形太难得了,说明它在生成自己的意识。
这只寄生兽想要的不是寄生,它想要的是独立。
当你听到一只蛔虫想要离开人体独立生存,你可能会一笑而过。
可是当巨型蛔虫真的弯曲自己的身体,模仿出粗劣的人类外表站在你面前,你看到它们白花花的身体堆在一起想要模仿人类的身体结构,听到蛔虫堆成的人类模拟人类的发声器官喊你的名字。
你会疯的。
没有人类经受得住这种程度的恐怖。
明明不是人的东西,却装作人在你身边活着。而且它们真的以为自己和人类没区别。
你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散架,是不是会炸你一脸。
光是这样想象,屠于曼都觉得难以接受。
关键时刻,队友全部失踪,屠于曼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不会比她这里更糟。
屠于曼得想办法自己对付这只寄生兽。
不是寄生体,是直面寄生兽。
头顶的黑色太厚重、太浓稠、像是楼上漏了黑色石油下来,这些东西的形态像刚被收割的野蜂巢,剩下的蜜没了袒护,悬在空中往下垂。
一条条黑线从天花板上往下垂,这些东西不甜蜜,它们将给屠于曼带来的大概率是死亡。
屠于曼的视线聚焦从远拉近,一整块黑色变成了一个个近在咫尺的黑色小点,这些黑色粘液摇摇晃晃,像是榕树的气根往地上延伸,又像是黑色的菌丝要插进屠于曼的身体里吸收养分一样急不可耐。
要碰到她的鼻子了。
“屠于曼。”
“屠于曼。”
“屠于曼!”
“屠于曼!”
这些东西在喊她的名字!
人形的寄生兽在屠于曼的视线里长出肢体的细节和五官,挺拔的鼻子和胸脯率先凸出平面,紧接着是额头、肩膀,这团黑色的东西挣脱天花板,像是在挣脱一张网,被黑胶完全包裹的身体不紧不慢在网里伸展自己的身体,网破开的时候,就是屠于曼逃亡的时候。
纯黑的人形寄生兽上半身已经完全脱离天花板,从身体特征可以看出来它模仿的是一个女性,屠于曼眉头一皱,距离的视觉观察让她辨别出了虾线模仿的对象——她自己。
这只黑色的虾线模仿了屠于曼的身体。
她像是在看一个属于自己的立体影子。
现在这个立体黑影像蛇倒挂在树上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她的腿还没长出来,但是双手已经对着大大敞开,好像要给屠于曼一个大大的拥抱。
“屠于曼,你怎么不应我?”立体的黑影问屠于曼,它的身体里是翻涌的黑色粘稠液体。
屠于曼身体向右后方倾,她要利用重力和惯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座位,面对这种怪物螳螂巨镰已经没用了,屠于曼得想办法用数据流困住这只寄生兽。
以屠于曼的速度,她完全来得及躲开这只寄生兽,然后逃出教室。
但是,明明思维和意志完全清晰,身体却不受控制。
屠于曼感觉空气被压缩了。
身体做出来的动作比她设想的幅度小太多,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明明可以一下挣脱的,动作却像是被包裹在茧里一样施展不开。
屠于曼额头上冒出冷汗,手肘往后奋力抗拒,试图挣脱自己身上的无形束缚。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