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硕把人扶起来:“去找陆卓菲。”
钟硕冲进卫生间,钱鑫转头,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钱鑫。怎么回事儿?陆卓菲人呢?”
钱鑫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我进来的时候就没人,可是刚刚明明有声音!”
屠于曼走到钟硕身后。
“我去你怎么了?!”钱鑫惊讶地问。
屠于曼身上都是黑色的虾线,像个泥人。她摇摇头:“没事,你细说,从刚才到现在发生了哪些事情。”
距离他进来的时间太短了。
钱鑫不用特意去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就一件一件跳出来了。
和寄生兽打斗的时候,是他最先听到卫生间里的动静。然后他在寄生兽的停下后冲进卫生间。说话的人声在他进门的那个瞬间消失。
他无比确定,自己进门前听到了说话声,不是幻听。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人。陆卓菲不在这里。卫生间隔间的门都是敞开的,他不死心,一间一间检查完了,还是没人。
钱鑫:“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三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三人的面色都很沉重。如果找不到陆卓菲,他们之前的努力就会化为泡影,刚刚引出寄生兽的行动也将失去意义。
屠于曼冷静地问道:“你说你听到了人的声音?在哪儿?”
钱鑫指向门口:“进门前,就在门口。”
屠于曼退到钱鑫说的位置,她的目光锐利,这里正对的方向是洗拖把的水槽,水槽边上就是之前她遇到印记的地方。
“你们去男卫看过吗?”屠于曼问。
钟硕回答:“之前去过,里面很普通,就是正常的厕所。”
钱鑫点头:“一样。”
屠于曼指向女卫生间外世界有人形印记的地方:“这个位置,在墙的那边是什么?”
钟硕和钱鑫对视一眼,钱鑫犹豫开口:“小便池?”
“不是,是镜子。”钟硕纠正道。
他觉得奇怪,女卫生间里没有镜子,男卫生间反而有。“要不要我去看看?”
钟硕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回来了:“是镜子,我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眉头紧皱,有些疑惑。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钟硕说。
屠于曼追问:“是人声吗?”
钟硕摇头:“不是,好像是水声。”
钱鑫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里就有水,是水管吧。”
钱鑫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里就有水,是水管吧。”
“可能是吧。”钟硕不太确定。
似乎没什么不正常,但屠于曼若有所思地倒退出门,然后又走进来,来来回回七八次。
钱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你这是干嘛呢?有线索直说。”
“嘘,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屠于曼低声说。
闻言,两位男玩家神色一动,安静下来,也竖起耳朵去听。
屠于曼像出了bug的机器人一样,在门里面和外面来来回回,前进后退,好像卡在这里了一样。
空间领主的辅助线如同八爪鱼的触手,无形地束缚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这些无形的辅助线紧绷起来——屠于曼听到了钟硕所说的水流动的声音,紧接着,她听到了呼唤声。
“屠于曼。”
“屠于曼。”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屠于曼一个激灵头皮紧绷,她猛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是路卓菲的声音,她问过自己的名字。
“屠于曼。”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切。
声音不小,就在附近。
“我听到了,你在哪儿?!”屠于曼高声回应,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我看不见你!”
屠于曼突然的呼喊让钟硕和钱鑫一愣,两人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站到屠于曼的身边。
“你听到什么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钱鑫一脸迷惑。
钟硕一把把钱鑫拉过来:“嘘,别打扰她。”
钟硕刚开始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屠于曼突然说话:“嘘,我感觉她在这里。”
钱鑫看向周围的空地,一副见鬼的神色。
“屠于曼,救我。”路卓菲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屠于曼无法判断声音的方向。
“不要慌,你在哪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屠于曼大声喊,目光四处巡视,恨不得自己能透视看出点什么,然而陆卓菲没有回答。
“屠于曼,救命。”微弱的声音回响着。
路卓菲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哪里?
哪里?陆卓菲到底在哪里?!
“二十分钟,屠于曼,二十分钟。”声音就像隔了层层的纱幔一样,传到屠于曼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模糊不清,但她还是一个激灵。
二十分钟。屠于曼看了眼手表,把指针挑动,开启倒计时。
她毫不怀疑,这是陆卓菲的存活时间,屠于曼必须在这个时间限制内找到陆卓菲,救下她。
可是她在哪里?路卓菲在哪儿?!
声音告诉屠于曼她就在这里,可是屠于曼什么也看不到,就好像路卓菲在另一个空间。
另一个空间。对了!
“屠于曼......”
屠于曼试探地进门,路卓菲的声音又消失了。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副本到处都是结界,这些空间被细分出来,相互隔绝,完全隔音。
既然寄生兽可以专门开辟出这些空间来困住玩家、遮挡他们的视线,为什么不可能为寄生体另外开一格空间把她藏起来呢?
路卓菲被寄生兽藏起来了。
之前的路卓菲和它一样是分体,真正的路卓菲被它藏起来了,屠于曼在这个空间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屠于曼终于理解了那块人形污渍的印迹,它不在外世界,不在第二世界,它存在于第三个空间。
屠于曼:00号,我能把路卓菲带出副本吗?
【不存在这种可能。】
屠于曼:可能存在其他和路卓菲一样能反向控制寄生兽的寄生体吗?
【我不确定,但她作为一只寄生体,非常特殊。】
屠于曼当下有了决断,机关枪一样把信息说出来。
钱鑫和钟硕被轰炸得措手不及。
钱鑫骂骂咧咧:“这不是D级本吗怎么会这么难?!”
钟硕看向屠于曼,正要问她接下来怎么办,被屠于曼一句话堵住。“我知道另一个空间的入口,我要进去。”
她走向那块印迹应该存在的地方,交代的语速很快:
“这里的寄生兽随时会再次出现。如果它出现了,守住入口,不要让它进来。它的胸腔位置有一块类似心脏的东西,那是寄生兽的命门,你们知道怎么办。”
“如果我十分钟之内没从里面出来,那么我可能已经死了,我尽量会让陆卓菲逃出来,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被寄生成寄生体,但你们要做好对付我的准备。”
屠于曼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如果路卓菲从这里出来了,你们带着她去教室,她知道什么逃出去。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带一瓶水回去,避开寄生兽的追杀,你们会通关。”
屠于曼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和两人确定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像是流程图一样精准到每一步,确保屠于曼死后他们俩最大程度上生存下去。
钱鑫原本想争执为什么自己和钟硕不能进另一个空间拿剧情点,听到这里后哑口无言。
钱鑫:“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人天性爱牺牲。
屠于曼的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我要你们出去之后,把路卓菲交给一个叫沈元毓的玩家,并且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她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氛围完全变了。
钱鑫两人本能地嗅到异常的气息。秘密的气息,危险的气息。
屠于曼不惜以身涉险,也要救下陆卓菲,还要叫他们对此守口如瓶。
为什么?
钟硕只是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保守这个秘密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
钱鑫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是个玲珑心。
他想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这个副本为什么会这么难,三个空间折叠,玩家莫名其妙就走到了快团灭的局面——这只是一个D级副本。是不是和屠于曼要求他们隐瞒的原因有关?
钱鑫莫名其名笑了一声,意味很模糊:“我答应了。”
屠于曼冷静地扔出规则纸,这和誓言纸不是一个东西,但用法差不多。
【玩家屠于曼制定规则七,玩家钱鑫,不得以任何形式,向任何存在,透露自己在该副本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遭遇的任何信息。违规后果:死亡。】
【玩家屠于曼制定规则八,玩家钟硕,不得以任何形式,向任何存在,透露自己在该副本里空间和第三空间遭遇的任何信息。违规后果:死亡。】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制定规则?”钱鑫冷笑一声,脸上的抗拒几乎溢出来,“你不会以为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就真给你了吧。”
钟硕拉住钱鑫,但是也没有反驳。
他没有背叛承诺的打算,但这份规则纸的规则对他们来说太过被动。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这是人的天性。哪怕他们可以主动选择自己的行为,也没人会想签这份东西。
如果有时间,屠于曼会采取更温和的方式来劝说自己的队友。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屠于曼必须保证如果自己死了,陆卓菲身上寄生体的秘密会烂在这个副本里,并且在下一批玩家进入这个副本之前,尽可能地守死这个秘密。
暴力有些时候就是最有效的。
“我想你们搞错了。”
“你们的命确实不在我手里,但是,也可以在我手里。”
屠于曼的瞳孔漆黑,直视别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深邃的错觉。
钟硕只看到黑光闪过,接着他手里的斧头脱手了。钟硕的斧头,钱鑫的长枪,都浮起来了。两个人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钟硕绝对没想到屠于曼留了一手,居然能催动他的武器!屠于曼垂眸,斧头和长枪一起回到他们手里。
“没有武器,你们很快就会死。”屠于曼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我没有恶意,对不起,你们必须保守这个秘密,画押吧。”
画押不用印泥,玩家手上是现成的血。血迹拓印在规则纸上马上被吸进去。
红光闪过,规则生效了。
屠于曼看到自己脑海里有两个小小的光点,这像他们俩的命灯,出现在屠于曼脑子里代表联系。如果钱鑫和钟硕违背规则,规则纸会动手,光点熄灭了,屠于曼会知道。
钱鑫和钟硕曾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进入另一个空间,推测入口的开启方式,完全没想到这么抽象。
屠于曼蹲下,对着一块空白墙面伸手。空间领主的辅助线包裹着她的手掌,明明触到了坚实的阻碍,却仍不放弃,用尽全力往里推。
在她蛮力的作用下,白色泛黄的老旧墙皮被硬生生推出裂隙,墙面上出现了明显的手指状凹陷。
“实在不行你直接用武器呗,把墙推倒。”
钟硕突然打断了钱鑫的话:“别说了,你快看!”他瞪大眼睛,极为惊恐。
白色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一个躺在地上的影子。
“屠于曼。”是陆卓菲在呼喊她,声音近在咫尺。
屠于曼低声回应:“听到了。”
钱鑫一愣:“什么?”
钟硕立刻示意他安静:“嘘——没和你说话,安静点。”
此刻,屠于曼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陆卓菲的呼喊和她自己的呼吸声。
屠于曼的指尖从某种滑腻的物体上掠过,然后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她感觉自己碰到路卓菲了。
“屠于曼。屠于曼!”路卓菲好像是感觉到她了,呼喊声瞬间激动起来。
这时候屠于曼的呼吸完全停滞了。她的脸和身体挤进原本平坦的墙面,挤进黑色的影子里。
她的皮肤和墙面之间没有一丝空隙,然后是血肉和墙面没有一丝缝隙,最后是骨骼和墙面没有一丝缝隙。
屠于曼消失在墙面,就像胎儿重新挤回了母亲的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