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招呼进来,他走到屠于曼的身后,然后推了推她。
“小姑娘,麻烦让一让。”
她回头,往边上退了一步。
来人是一个扛着摄影机的大叔,没穿工作服,估计是业余的动物摄像爱好者。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汗,表情很正常。
估计是刚挤进来,所以还没被蛟菱虹蚺影响。屠于曼心里想。
“我去,真是彩色的啊,真稀奇!”
大哥扛着摄像头停在了屠于曼左边,又往边上挪了挪,找到一个好角度才停下。
呼——呵——呼——
屠于曼听到破风箱似的喘气声,往右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看起来喘气很费劲儿,像是人群密集聚集后氧气不够用的样子。
呼——呵——呼——
身后也开始有人大喘气,他们像是水里的鱼接二连三跳上岸,然后集体缺氧。
喘气声突然就此起彼伏了。
屠于曼的眼睛扫视速度赶不上类哮喘患者增加的速度。
紧接着她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突然开始呻吟。
“啊啊——”嘶哑的嗓子像是卡了痰听得人浑身不适。
屠于曼皱眉,那人离自己很近,但是隔了一个人,恰好挡住了发声人的脸,屠于曼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正想越过那人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却站住了。
不用走了,因为夹在两人中间那个人也开始了。
只见他突然瞪大双眼,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脸涨得通红,眼球突出,激动又热切地发声。
“啊——啊啊——”
过于突兀的呻吟声,在当下的场景里更是渗人。
明明症状像是哮喘,但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又很激动兴奋。
他们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他们在看白云?
她怎么感觉这些人的眼神像是在钞票呢?
“我去,兄弟你咋了?!”刚刚安定下来的大叔被身边人的动静吓住,“你别是哮喘犯了吧?!我这儿没有纸袋啊!”
看对方不理自己,他忙慌翻出自己的摄影包,套在那人口鼻处。
呻吟的人症状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演越烈。
然而,没多久,刚来的正常大叔也被同化了。
他神情痴迷,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蛟菱虹蚺,像是很热切的样子。
屠于曼环视一圈,发现场上看起来最正常的是两个小孩儿。
一个是刚刚的小黄鸭,一个是扎着羊角辫看上去比小黄鸭年纪还小的小姑娘。
两个小孩光顾着看白云蜕皮了,神情激动,家长什么时候不说话了都不知道,完全没发现大人的不对劲,只是一个劲儿地叭叭。
他们为什么不受影响?
嘶——
屠于曼往里面看,对上蛟菱虹蚺血红的眼睛。
屠于曼眉头皱起,刚刚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屠于曼再次探究地对上白云的眼睛,刚刚似乎就是对上眼睛的瞬间有了画面。
妖异的血红色竖瞳没有感情地透过玻璃倒映出人影。
官方宣传照上,白云的眼睛是淡黄色的。
屠于曼有种错觉,这只蛟菱虹蚺幼体在和自己对视。
这里的游客很多,但是这只蛟菱虹蚺似乎只看到了自己。
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玩家身份的特殊性,屠于曼尽量不让自己受影响,眼睛把白云从头到尾扫视一遍。
屠于曼在打量这只寄生兽幼体,这只寄生兽幼体也在打量她。
她感到自己正在被注视。
被一只蛇注视,和被一个人注视的感觉,居然是一样的。
白玉蛇身,镭射蟒纹,这只寄生兽确实很美,别的没什么发现。
于是屠于曼的视线又转回到那双血红的眼睛上。
恰好这时对方也盯着自己,身下摩擦树干的动作不停,蜿蜒的身体起伏交错撕扯蛇皮,蛇首嘶嘶吐着信子。
越是和白云对视,屠于曼越有一种对方很通人性的感觉。
正在脱皮的蛇类应该是情绪比较躁动,不太稳定的。
但是白云除了精力旺盛一点儿没有别的异常,看上去没有攻击意图。
除了一直盯着自己。
屠于曼想,它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出不来。
而里面没有人。
嘶——白云吐信子的声音配着黑色的线条从屠于曼眼前析出。
她愣了一秒,接着瞪大眼睛。
!
副本区域在倒退?!
什么情况?!
原本覆盖整个区域的黑色线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那些抽动的黑色线条原本十分粗壮,开始收缩后越来越纤细。
屠于曼皱眉往前一步,整个人直接趴在玻璃上。
蛟菱虹蚺挂在树上,离她只有两米远,此时还在往后爬,看着焉了吧唧的挂在树上,皮只蜕到一半。
蛟菱虹蚺的样子在变化。
屠于曼眼看着它身上的镭射蟒纹开始慢慢暗淡,原本光华无比的彩色反光随着副本区域的收缩逐渐消失,露出里面的白色底面。
属于蛟菱虹蚺的特征正在消失。
白云在退化,变异的进程失败了。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为什么?
屠于曼深吸一口气,短短一个瞬间蛟菱虹蚺又普通一分。
唯独它蜕下的那半张蟒蛇皮,现在看上去晶莹剔透,上面满满是寄生兽的气息。
一看就是件制作道具的好原料。
蛟菱虹蚺突然退化,结果留了一身蟒皮,那东西光是看上去等级就高得不行,现在不用回收寄生兽就能得到,相当于屠于曼捡漏了。
但是也少了蛟菱虹蚺身体其他部分。
屠于曼的声音冷静无比:“系统,怎么回事?蛟菱虹蚺自己退化了?”
“系统?”
没有回答。
系统没有回答她。
现实世界里,玩家受副本平衡机制的影响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系统虽然时长装聋作哑,但总体是靠谱的。
除了被屠于曼问到了它不想回答的问题,否则系统几乎是有问必答,尤其是关于寄生兽和异种的问题。
蛟菱虹蚺的退化原因,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就算不能说,屠于曼既然追问了,吱个声总是可以的。
屠于曼笃定现在系统说不了话。
也有可能是她听不见。
屠于曼眼皮下压,敛去脸上的神色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系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
从它提醒完自己不要太早解决蛟菱虹蚺之后。
这期间发什么了什么?
屠于曼脑子里把周围人一个个异常排列出来,却还是觉得缺少了哪个重要线索,以至于答案一直推不出来。
她目光直直看向钢化玻璃里似乎已经变回正常蛇类的白云,它的眼睛是蛋黄色的,身上的镭射蟒纹不见了,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突然,屠于曼目光一闪。
那是什么?
还有半张皮没蜕下来,白云半挂在树上,嘴里衔着一块红色的东西。
屠于曼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东西是什么,实在是太熟悉了。
红色百元人民币。
此时,饶是屠于曼也忍不住心生疑惑了,她神色怪异。
蛟菱虹蚺为什么会叨一百块钱在嘴里?
这儿不是寺庙,游客们不至于把钱往里面扔吧?
白云绕树转了一圈,再探头,嘴里衔的是一个光球。
屠于曼瞠目结舌。
原因无他,它嘴里的光球是列车诡事里的规则光团。
屠于曼拥有过规则光团的星火。
现在结果很明了了,这些东西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