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门铃被按下了。

推开门，来人穿着一身灰蓝色长袖连帽衫，身上都是冷意，正在往下滴水。

来人是沈元毓，她刚从副本里出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自己不久前才给她发的信息，现在就杀到家门口了。

她满脸疲惫，看上去又很兴奋，开口就是质问：“你哪来的这个地址？”

屠于曼：“你知道这个地址？”

对门邻居这时候正好出来扔垃圾，开门看到沈元毓浑身是水，狼狈站在对面门口，有些诧异。

屠于曼点头和邻居打招呼，对着沈元毓敞开门：“先进来吧。你从哪儿来的，我没听说悬溪市最近有别的副本。”

“中央五区。”沈元毓答。

屠于曼挑眉，联想到自己的强制任务地点：“哦？中央五区，那怎么在巨日城和悬溪市到处跑？”

“你不也一样。”沈元毓拧开自己袖子上的水：“刚从副本出来，身上脏，别介意。”

沈元毓黑色长靴上沾着泥，自然无比踩在地毯上，丝毫没有一点这是别人家的觉悟。

找位置坐的时候倒是自觉，没有坐在沙发上，自己拿了条椅子坐在门边上。

屠于曼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给她，又扔了条浴巾过去。“浴室在那边，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有，你自己拿。”

沈元毓洗漱完出来，身上冒着热气。

屠于曼摊开她查到的坐标信息：“你知道这个地方？”

“算知道。”沈元毓身上还滴着水，接过衣服放在一边儿，只用浴巾裹在身上。

屠于曼看到她的身上有很多针孔，还有些稀碎的淤青，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失礼后收回视线。

沈元毓：“你发给我的地址，哪来的？一般人查不到这个地方，你进副本了？”

系统帮屠于曼屏蔽了数据之眼，沈元毓看不到自己在干什么。

屠于曼递过去一杯热水：“不是，我在现实里接到任务了，内容是回收一只寄生兽。地址是任务里来的。”

沈元毓接过水一饮而尽，完全不在乎那点儿烫。

水杯被她放在茶几上：“又有现实任务？回收到了什么寄生兽？”

屠于曼直接调出了动物园的直播回放。

沈元毓接过平板扫了一眼：“隐身了。道具挺多。”

屠于曼不置可否，目光紧紧盯着屏幕：“这些镜头都对着寄生兽，你看看动物园监控里蛇类观区的人。”

沈元毓像是一台超级监控器，只要她有意识，能随意调出任何监控画面，只是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不是画面，而是代码。

屠于曼放大屏幕里人脸的特写：“看这些人的表情，这只寄生兽能放大人心里的贪念，是精神攻击。”

沈元毓点头，她闭上眼睛，神情专注，与无形的数据进行对话。

终于，她检索到了有关那个地址的信息。沈元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正常来说，空运的直升机不会路过那里，有人动了手脚。我看不到具体是谁做的，但有一串短暂的异常信号出现在云台市。”

云台市里，谁能躲过沈元毓的数据之眼？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S级天赋。”

道具的使用有时限，能跨越数年的时间做到这样，必然得是天赋，否则消耗太大。

沈元毓的数据之眼是S级天赋，想要一直屏蔽她的监视，对方至少得是S级天赋。很大可能不止。

屠于曼突然想起来塔萨此前和自己提到的一个玩家。

屠于曼：“你知道李元思吗？一个云台市的玩家，她的天赋也和数据有关。”屠于曼怀疑自己此前遇到的追杀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沈元毓点头：“知道，玩家李元思，一个人体追踪器。她的玩家天赋是数据分析，能够用意识渗透到已知地方的实时网络影像，筛查对象。”

在网络和摄像头覆盖的地方，她可以使用天赋追踪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所以屠于曼的猜测不无道理。

沈元毓摇头：“但飞机坠机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她成为玩家的时间没有那么久，而且，她的玩家天赋等级在我之下。”

沈元毓：“你还知道什么？”

屠于曼沉吟片刻，说：“坠机的四架直升机，坠机点都在长牙原无人区附近。我怀疑这不是偶然。”

沈元毓微微点头：“我也这么想。你下个副本是什么时候？我要去这个地址一趟，你和我一起。”

屠于曼也正有此意。

“距离我的下一个副本还有一段时间，速战速决的话，我的时间没问题。”屠于曼问：“但是长牙原无人区附近没有航线，我们没有私人飞机，怎么过去？”她自己能够使用空间领主完成空间跃迁，但是沈元毓不行。

云台市和悬溪市之间的长牙原无人区，荒芜而偏僻，虽然还是在大陆，但毕竟是无人区，没有航线经过那里。

没有航线、偏僻至极。

“这不是问题。我想，顾纨光他们可以帮上忙。”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智能手机，动作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屠于曼微微一愣，她已经习惯了副本中的封闭环境，看到沈元毓掏出智能手机，心中不禁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她调整了心态，目光紧紧盯着沈元毓。

“喂，我需要一架直升机，还有两个队友，去长牙原无人区。”

她开的免提，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男音：“我没问题。我帮你问问她。”片刻后，对方回答：“她说好。”

话说顾决参平时不是呆在中央区吗？怎么和沈元毓也有接触？

沈元毓明明是不久前从巨日城过来的，却像是悬溪市的老玩家。

不用想，因为她的天赋实在太强悍了。

就算战五渣也很强悍。

只要有数据的世界，沈元毓就相当于半个全知，任何团队都会欢迎这样的玩家。

屠于曼看着对方挂断电话，没想到另外几玩家这么快就建立起联系：“听起来，你们早就有要去长牙原的想法？”

“差不多算是，不过不是长牙原。是它边上的汀水洲。”

屠于曼心神一动：“那里也有动静？”

沈元毓点了点头不欲多说：“我睡在哪儿？”

“我隔壁的客房，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屠于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芯片，递给沈元毓：“有人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从方舟系统核心数据模型和卓那里得来的芯片。

沈元毓脸上有微愣的惊讶，沉默片刻，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谢谢。”

屠于曼从沈元毓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完成了和卓的嘱托，敛了神色：“今晚好好休息吧。”

共享过视角的两人没有互相防着的必要，直升机明天上午起飞，沈元毓干脆睡在了屠于曼家的客房。

屠于曼躺在床上，身心依旧没有放松：“沈元毓是中央五区的玩家。”

【嗯。】00号回应她。

她翻了个身：“在下个副本到来之前，我会去一趟中央五区。”

【这么急？任务的时间还很宽裕。】

时间确实宽裕，但屠于曼等不及了。

她还没搞清楚那些异教徒为什么要来杀自己。是因为简丽莎的追杀令还是别的原因。

等完成了中央五区的文件盗取任务之后，她想她会在云台市待上一段时间，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对自己下手。

最终，屠于曼没有问沈元毓那个芯片里有什么。

清晨八点，顾家的私人停机坪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缓缓转动，引擎声在空气中低沉地轰鸣。

三人穿着战斗防护服，站在直升机旁。

“嗨喽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面。”顾纨光率先摘下面罩，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四个人互相点头，摘下面具。

“诶？你怎么长得和副本里不一样？”顾纨光心大的问出声，被顾决参一掐马上反应过来了，笑了笑。

屠于曼不避讳这件事情：“道具的效果，我调不回去。”千面是终身道具，屠于曼能够调节外貌，但她习惯性地使用保守说法。

“噢噢，这样。”

毕竟距离上个副本不久，大家刚刚分开，现在马上又见面，关系还算亲密。

顾决参摘下墨镜之后皱起眉头反复端详着屠于曼，顾纨光调侃道：“怎么了？一直盯着别人看多没礼貌。”

上个副本的通关奖励让顾决参的天赋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观棋】从一个主动技能逐渐发展出被动的倾向。

顾决参摇摇头，依旧盯着屠于曼，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你有麻烦了，有人要杀你，你正走向死亡。”

这句话来得突兀且莫名其妙，顾纨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直升机的音响轰隆轰隆，闻言的三人全无笑意，反倒是屠于曼本人看起来最镇静。

屠于曼的视线越过地平线，看上去在思考：“细说。”

顾决参的天赋——观棋。棋局之上，判断生死和杀机。

顾决参一本正经，语气严肃，说出的话却像个神神叨叨的道士，但在场没人当他在胡说：“我从棋局上看到，昨天下午，悬溪市发生了一些脱离灯塔系统监管的事情，这些事情的主角是你。”

“昨天下午你被人跟踪了，他们想杀你，但是被你反杀了。棋局显示你收尾收得很完美，但是可惜，那些人的上层还是会很快捕捉到你的信息。”顾决参的眼神意味深长：“这次你逃脱了，17天后，你未必会有这么幸运。”

“有人想杀你。”顾决参声音艰涩：“如果你不做点什么，事态会难以挽救。”

沈元毓皱起眉头，她昨晚和屠于曼在一起，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就是说，在屠于曼回家和自己见面之前，还经历了一场刺激的追杀。

她的眼神透着担忧：“你心里有想法吗？会是谁？”

屠于曼微微皱眉，心中迅速计算着时间。17天后？6月3号？

谁会来杀自己呢？屠于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天下午那些人的同伙，还是那些异教徒吗？

“大概有一点。”她很认真地点头道谢：“谢谢提醒。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这件事情。”

顾纨光点头：“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未来的坏消息不影响现在的行动，四人登上飞往长牙原无人区的直升机，屠于曼坐在窗边，目光透过机窗，看着下方逐渐远去的城市。

她昨晚收到了夏莱的信息，他知道了屠于曼要去长牙原，表示他和高思阳也要一起，比他们提前两个小时从巨日城往长牙原赶。

夏莱：“高思阳那小子居然在上一个周期副本里觉醒了一个A级天赋——搜寻，我觉得到时候我们肯定用得到。”

至于夏莱自己，也觉醒了玩家天赋脑波通讯。

倒是和屠于曼第一次见到他使用的道具功能出奇地一致。

夏莱要过来的事情顾决参叔侄俩也知道，毕竟是上层社会的人，免不了沾亲带故和各种合作，因此双方还真不陌生。

顾纨光：“巨日城最近不是出了不少事情吗？夏莱来就算了，高家的骨干一次性死了两个，那姓高的怎么也来凑热闹？”

“纨光，这里不是副本，慎言。”顾决参歉意地笑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屠于曼对此不发表意见。

【你怎么看高思阳？】00号难得主动询问屠于曼对一个陌生玩家的看法，屠于曼嘴角提起，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你应该问我怎么看夏莱。”

【哦？那你怎么看他们俩？】

屠于曼觉得高思阳一定有问题，毕竟他是跟在高复身边的人，自己前不久才杀了高复一家，虽然没有被发现，但现在高思阳过来未免不带着怀疑。

至于夏莱，屠于曼敛了敛眉，不太确定他的立场。

她暂时装傻吧。

顾决参充当驾驶员，直升机驶出悬溪市后，又行驶三个小时后，迅速深入一片无垠的原始丛林，进入了地图上标记的无人区——长牙原。

长牙原是地图上的叫法，另一种说法更愿意叫这里长牙林。

下方的林海茫茫，一眼望不到边际，风吹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与风吹麦浪并无二致。这片原始森林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