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政?”
佟自山已经惊了，他一双凤眼瞪圆了，瞠目结舌：“你是杨政？！”
杨政努力点头，结果佟自山毫无反应，于是他在他手上写了个“对。”
简直见鬼了。
宁械问佟自山：“这是谁？你认识？”
“五年前消失在一个副本里的玩家，我们一起进过副本。”他连忙把地上奇形怪状的人拉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成这样了？！”
沈虹递过来一副纸笔：“用这个。”
杨政：我被困在副本里五年，用天赋骗过怪物，活下来了。我想出去。帮帮我。
看到昔日兄弟受苦，佟自山义愤填膺：“肯定帮你！”
杨政：帮我出去。我可以帮你们通关，我知道通关的规则。
几人眼睛一亮。
确实，杨政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他肯定知道很多玩家不知道的事情。
他帮玩家，简直相当于卧底援警。
沈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问：“我们几个通关副本没问题，问题是怎么做可以帮你出去？你现在的身份状态还是玩家吗？”
杨政：我不知道。
沈虹眉头一皱：“我们会尽量想办法。你现在的状态安全吗？”
杨政：不安全。
屠邈看向杨政，竖起一道空间罩，当即下了决断：“先找到把你带出去的方法，再考虑通关副本。在此期间，各位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毕竟这可是困住初代玩家的副本。
......
整整半个月时间，珧嶙区八号地铁线087列车从最初的诡异整洁，逐渐演变成了一片血腥恐怖的修罗场。
这一批次的五人玩家对列车上的伪人和时不时闯进地铁的异种进行了无差别屠杀。
087号列车里血流成河，但是一到固定的时间，车门口还是会刷新出固定的乘客进来乘车，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有了杨政的帮助，玩家已经规避了大部分危险，但还是难免运气不佳时，撞上一些连杨政没有发现的新规则。
一旦触发这些规则，就要进行一场屠杀。
沈虹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杀光了吗？”
屠邈抹去脸上的血迹，冷冷回应：“杀光了，但下一批马上就到。”
“不急，先把杨政带出去。”
屠邈从沈虹手中接过不停恶化、已经濒临崩溃的杨政，眉头紧锁：“我最后确认一遍，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沈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行。”
她们想了很久，决定把杨政带离这个副本。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他们决定将杨政带离这个副本——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离开【087号地铁】这个副本。
既然杨政已经失去了该副本的玩家身份，无法通过正常途径登出，那就只能将他带进另一个副本。
他们计划让杨政在珧嶙站下车，那里是副本最密集的区域。只要他能迅速找到新的副本，脱离危险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时间就是生命，副本之外不必副本里有规则约束，两个副本衔接的距离越短，杨政暴露在副本世界的危险就越小。
按照杨政以往的生活路线，他只能在公司和家两个站口下车，否则就会被伪人追杀，而他一个人打不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
而这次有其他人帮他。
苏月寻站在地铁出口，焦急地挥手：“杨政！快！外面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走出珧嶙市地铁站的那一刻，杨政就像在做梦。
杨政坐在地铁里看了这座城市两年，终于走下了城市上空的轨道，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佟自山在杨政的背后，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准备好，马上要进副本了。”
其余四人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随时解决掉围上来的伪人和异种。
往前一步。
再往前一步。
杨政抬头望向头顶的珧嶙市地表宣传牌，心醉神迷。
然而，就在他踏出地铁站的那一刻，脚步突然顿住。
【人类杨政，您已离开副本【087号列车】范围，不再受该副本规则约束。】
几乎在播报声响起的同一刻，杨政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七八只伪人和异种，它们疯狂地向他冲来。
“跑！”屠邈的声音在身后回响。
跑！
跑！
杨政记住沈虹的叮嘱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前冲刺。五十米、一百米……突然，他感觉自己穿过了什么东西。
【人类杨政，您已进入S级副本【饮食工厂】副本范围内】
【该副本为强制副本，您无权拒绝。】
【请及时做好准备，通关副本。】
杨政浑身一震，抬头，面前是巨大的现代风高楼，这是他每天在地铁上都可以看到的工厂塔。
他回头望去，身后的异种和伪人已经消失无踪，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玩家也不见了。
.
“停步！”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
佟自山被屠邈叫住，茫然地看向身前，杨政凭空消失了。
沈虹上前走到杨政消失的位置前，堪堪停下，脚尖几乎触碰到那道无形的界限，被屠邈拉住衣领向后扯开。
沈虹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屠邈：“你看到了什么？”
屠邈的脸色异常凝重，眉头紧锁，神色难得很严肃，非常非常严肃。
她的目光越过沈虹看向远方，视线空茫眉头紧皱，瞳孔微微放大，明显是已经看到什么东西了。
“撤退，赶紧！撤退！结束副本！”屠邈的声音低沉而急促，说话的同时，浓黑的瞳仁忽地一翻往外冒血，眼眶的皮肉迅速开始肿胀。
她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逃！”
......
故事的后半段，巫与云所知甚少，倒是沈元毓通过共享沈虹的记忆，补充了许多细节。
沈元毓：“杨政从副本里出来之后，变得很奇怪。”
“他开始向玩家群体大肆宣传副本世界，也就是现在的方舟世界，甚至开始和普通人泄密。”
“他的言论引发了恐慌？”屠于曼忍不住问道。
“不，”沈元毓摇了摇头，“他被当成了精神病。因为扰乱社会治安，他在看守所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的结局在现实中竟显得格外合理。
屠于曼张了张嘴，想要追问，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屠邈。她犹豫片刻，终于问道：“所以，她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真实的副本世界。”这次回答的是巫与云。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这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我现在就和其他方舟基地的玩家住在那边。”
“杨政在哪儿？”屠于曼问。
“不清楚。”巫与云难得语焉不详：“副本世界那么大，他在哪儿都有可能。”
这次的叙述者还是以巫与云为主：“你的母亲看到了真实的副本世界之后，也看到了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就在珧嶙。”
屠邈看到了副本世界入侵现实世界的接口。
尽管当时五个玩家已经成功通关副本【087号地铁】，回到了现实，但屠邈一直放心不下她看到的画面。
于是她决定前往副本世界长待，一探究竟。
当时副本的进化速度堪称恐怖，很多通关副本轻轻松松的初代玩家渐渐感到吃力，新玩家的死亡率则直线上升。
他们迫切想要改变这种局面。
“有杨政在副本世界存活下来的成功案例，又得知副本和现实的接口在珧嶙，当时的初代玩家没法在现实世界控制副本，于是打算动身去副本世界。”
“那批玩家里，为首的就是你们的父母。”
巫与云的故事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
事实上，当时的初代玩家里，三分之一都都毅然选择了进入副本世界。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去副本世界，谁知道居然安定了下来。”巫与云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叙述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因为副本世界里和现实世界的某些东西居然有高度的重合。
相似的板块、相似的分区、相似的轨道分布......
这批玩家在副本世界中逐渐扎根，开始意识到，副本世界或许是现实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副本与现实，仿佛处于一种叠加态，彼此交织，却又各自独立。
屠于曼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杨政呢？他也去了吗？”
巫与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他的结局很复杂。他没能以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你也知道，他现在是异教徒的首领，早已与其他玩家形同陌路。”
屠于曼抬起头，目光锐利：“所以，兜兜转转，你的目的还是说服我加入方舟基地，继续完成初代玩家未竟的任务——彻底清除副本？”
屠于曼挑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比之前快了几分。
“你这么想也没问题。”
沈元毓看向屠于曼的目光垂下，天真，早已深陷泥潭，谈什么说服不说服。
“我有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告诉你。”巫与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不等屠于曼回答，就说：“你也知道我的玩家天赋和时间空间有关。先在时空的回声告诉我，你的下一个副本，是你的机遇，也是你的死局。”
是死局，也是机遇。
“不要把下个副本想得太简单。”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屠于曼的反应。
这就奇怪了。
屠于曼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可是前不久，还有一个玩家也告诉我，6月3日可能是我的死亡节点。”
“顾决参？那个观棋人。”巫与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了然，知道这话是顾决参说的之后，巫与云明显放心下来，s级别的玩家天赋【观棋人】看到的未来，相比巫与云看到的未来碎片更可靠。
“既然顾决参这么说，那么你大概率可以从下一个副本里活着出来，但是，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无所谓，能活着出来就行。”屠于曼目光落在巫与云的袖口上，似乎被那银饰的微光吸引，道：“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巫与云温和说道，“玩家中的翘楚，我总该留意几分。不止他，你的很多同伴，都和我一起通关过副本。”
“例如？”屠于曼问。
“例如巨日城夏家和高家的少爷小姐们，顾家的二代玩家，还有上次你杀死的那几个异教徒废物的上层管理者。”
听到这里，屠于曼突然抬头：“是谁？”
“菏泽、李元思、夏新珠，无非是这几个。”
陆洋山死前交代的人名字不在里面，极有可能是这几个人的下级。
三个人里面，屠于曼只对李元思这个名字有印象，她回忆片刻马上想起来了，她从塔萨口中听到过这个人名。
塔萨说他当初在鱼人岛副本，遇到了一位天赋是数据分析的高玩，据说能够用意识渗透到已知地方的实时网络影像，筛查对象。
当时考虑到这个天赋的特殊性，屠于曼还特意追问了一嘴她的名字。
现在看来，屠于曼当时莫名其妙就被那些异教徒找到了，可不就是李元思的玩家天赋在发力。
这几个人也在云台市，说不定能在【广告墙】的母本里遇到她们。
屠于曼心中有了打算，声音平静，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决然，“无论怎样，我会先进邀请函上的副本。”
等玩家天赋拉满，她就先解决了简丽莎，再看能不能碰到这几个异教徒。
屠于曼看了一眼转动的钟表，道具的时间快到了。
她有一个疑问，刚刚他们谈了那么多：“那么宁械呢，你说她还活着，她现在在哪儿？”
说到宁械，巫与云垂下眼帘，“虽然她还没死，但是她变成了当年的杨政，而且情况更糟。她不记得自己是玩家了。”
屠于曼：“她在副本里？”
巫与云点头。叮铃铃——
巫与云按掉自己袖子里的闹钟：“我的时间快到了，必须及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