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内部的慌乱没有影响下人房。
汉娜在说梦话,这样的年纪心思单纯,熟睡着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门关了又开。
屠于曼在硬床板上翻了个身,整理自己得到的线索。
伯爵领养那么多小姐,却不让她们自由活动,把她们控制在了城堡里面。
先不说他为什么要领养她们。
这些被领养的人是哪里来的呢?来源肯定是不远处的渔村,但是除了这个,还有更具体的答案吗?小姐有没有什么共性?
毕竟渔村不在副本范围内,即使屠于曼有心调查也没用。
屠于曼主要要担心的还是没有露面过的伯爵。
伯爵家七代单传,这座城堡里死去的人太多了,城堡的亡灵那么多,估计全是这里死去的小姐,也许还有玩家。
官思霏说的,从玩家房间里爬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情况,已经死亡了还是变成了寄生体吗?
除了单森宜的尸体外,屠于曼没有见过其他死者,没法下结论,尤其是有马夫‘死而复活’的先例在前。
屠于曼觉得那些爬出来的东西可能和当时的马夫情形很像。
伯爵到底去了哪里?
【城堡下有东西。】
【虫巢】
最后几个玩家的线索串在一起,这个副本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虫巢。
这个城堡的下面有一个巨型虫巢,屠于曼在一楼透支生命值看到的洞口是虫巢入口。
那东西不止一个。
她回想自己看到的画面。
数十个堆积在一起的黑色洞口侵蚀整个地面,一楼仅有的两个房间占地很大,原本是用来为贵族勋爵提供宽敞的休息场所,如今却为虫子提供了华丽的人造洞口。
屠于曼意识到这东西的体量有多么巨大。
她见过现实中网络上的蚁巢,一些人会往蚁巢的洞口浇筑锡水或铝水凝固然后完整挖出,蚁穴的金属模型作为艺术品被贩卖。
那东西确实很有美感,像是未来产物。
这里的虫巢虽然和蚂蚁没有关系,但是他们的巢穴构造是相通的,有类似之处。
屠于曼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几个洞口恐怕只是虫巢的冰山一角。
想必伯爵还有从二楼玩家房间里爬出去的东西就是进了虫巢,所以其他玩家才没有发现。
又是虫子。
鼻涕虫、螳螂、铁线虫、还有这里的虫巢。
屠于曼想,虫子作为寄生兽和异种出现的概率似乎太高了。
怪不得现实里常常会有网文作家把人类的星际敌人想象成虫族,它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屠于曼向虚空索问:“这个副本对我来说是生存型副本对吗?”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这是系统没有透露过的信息。但是屠于曼十分肯定。
从这个副本一开始,屠于曼就被排除在城堡之外。
没有小姐的身份,她不符合受害者的条件。
城堡里的杀机不会落在她身上。
她想这是因为那份邀请函。
受寄生体委托进入副本,接受对方恶意的同时,副本也相应地为她降低了难度,这是给玩家的补偿。
副本机制在把玩家暴露在危险里的同时,也保持这副本生物和现实玩家之间的微妙平衡。
对于城堡里的十三个玩家来说,她们必须走剧情线,解决掉副本里的麻烦,才能成功走出副本。
但对屠于曼来说不一样。
如果这个副本情况不理想,她完全可以等其他所有小姐全都死亡。然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当然,这仅仅是她的猜测。
从系统的反应来看,她猜的没错。
那个寄生体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发这封邀请函?屠于曼开始怀疑寄生兽的动机。
她开始以为寄生兽想让自己死在这个副本,可是屠邈的事情一出来,事情就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份邀请函真的是寄生兽给自己的?
她怎么觉得这封邀请函的到来对自己隐隐有利呢?
【所以你要置身事外吗?】
当然不。
高风险和高回报在副本里直线挂钩,这个副本有屠邈的线索,错过副本剧情可能会让屠于曼错过和屠邈有关的信息。
更何况自己已经把关键线索都弄到手了,没有前功尽弃的道理。
她既然接下了这封邀请函,就要把这个副本的价值榨取到极致。
屠于曼:“副本的难度降低了通关评级和副本奖励会减少吗?”
【这得看你走的是那条任务线。】
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参与到这个副本的核心里面。
屠于曼既然决定全力以赴,那么副本的奖励自然也不会打折扣。
第五天早上,城堡里连带着下人房都人心惶惶,今天城堡里居然运出四具尸体。
被烤焦的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城堡的马夫,还有两个被屠于曼杀了的守卫。
四个人里面,只有马夫死于寄生兽之手。
屠于曼在下人的闲聊里得出关于小姐们身份的答案。
这些女孩都是渔村里穷苦人的漂亮女儿。
把女儿送给伯爵领养的人未必不知道伯爵领养自己的女儿打着怎样的心思,但是他们的生活太难了,伯爵领养女儿的时候会给养女的家庭送上五匹布料和一两袋玉米粉。
他们接受了这样的交易,说伯爵是善人。
于是屠于曼才得知这个副本的背景是在一个饥荒的年代。
人命不值钱。
可是他们不知道披着人皮的伯爵和他们并不是同类,而是怪物。
这些小姐被领养之后呢?
屠于曼平静的眸子难得泛起冷意。
那些身上坑坑洼洼长满虫卵的,是她的队友,也可能变成她。
伯爵、少爷和管家,他们是城堡里的中心人物,少爷死了,管家目前没有异变,身上的体征仍然是人,但是他房间里类似虫卵孵化床的东西显然有问题。
“安德鲁虽然人坏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到要死的地步。”汉娜把屠于曼拉出围着尸体的人群,不敢再看:“小曼,你怕不怕?一天晚上死四个人,城堡里第一次出这样的事情。”
“有点怕,但是,这些人都是在城堡里面出事的,只要我们别进去就没事儿吧?”
汉娜闻言信任地点头:“你说的没错,肯定是这样。我们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间,肯定不会有事。说起来,也不知道安德鲁为什么会进去,他一个马夫,可没有进入城堡的资格。”
“谁知道呢,他向来鬼鬼祟祟。”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汉娜听了之后认同的点点头,她扭头对着屠于曼:“我们只是下人,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情。我要去看看花园了。”
短暂的骚乱之后,城堡内的一切似乎照常进行。
汉娜虽然嘴上说着害怕极了,可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正常上班,甚至没有和除了屠于曼外的其他人讨论过这件事情。
一个城堡里每天晚上都闹出一条人命,现在更是连续死了四个人,这里的人却毫不关心。
这正常吗?
屠于曼不知道城堡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仅仅对于外面的下人而言,这些死亡的讯息就像八卦一样,沸腾得快,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像对待花园里的虫子一样,好像已经麻木了,而且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无处不在的虫子就像无处不在的灰尘。
他们太习惯了。
而且没有办法。
屠于曼想象了一下,要是现实里的行道树和绿化带上虫子甚至比树叶还多......她选择换个温度带生活。
寒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这两天小曼很奇怪。
汉娜带上自己的园艺工具,出门前看到屠于曼还在沉思。
她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汉娜自觉朋友和自己似乎有了隔阂。
但是没关系。
也没有什么失落或害怕的表情,开开心心去玫瑰花圃了。
到底为什么要种玫瑰?
是谁在要求这个东西?
城堡里的人要这个有什么用吗?
昨晚进城堡之后屠于曼就发现了,城堡里的装饰摆件和壁画很多都和玫瑰有关。
这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吗?
屠于曼绕回了副本第一天遇到的问题上。
虫子和玫瑰。
副本的核心似乎一直袒露在她眼前,她也大概摸到了寄生兽的位置。
但是这个副本里面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寄生兽降临呢?
一切距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
珠子已基本找到,就差串起它们的那条线。
城堡里的守卫把四具尸体用绳子绑好,就要抬去后山。
屠于曼不动声色地向城堡里的下人打听森林里的消息,可是无论是对于女巫还是魔树,这些人都讳莫如深。
屠于曼只能自己去看。
虽然今天屠于曼没有活,但是城堡不允许下人擅自离开,想要不被人发现进森林,唯一的路要经过后山的墓地。
正好,屠于曼跟上这些守卫,顺便看看那四具尸体。
昨天白天,屠于曼没有察觉到这些守卫走哪条路搬运的尸体,今天屠于曼特意跟上,想要揭秘,谁知这支守卫搬着尸体绕到城堡的后面,屠于曼拐个角的功夫,一队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屠于曼拧眉。
她快速抄近道到后山的墓地,微弱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聊胜于无。
屠于曼到的时候发现地上已然多了四具尸体,秃鹫在天上盘旋,但是对这四具尸体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屠于曼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后山靠近森林,可以说在森林的边缘,此刻在尸体和盘旋的秃鹫叫喊下显得异常宁静
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更没有什么搬运留下的脚印,她心中疑惑更甚,快步走上前。
由于这次死的人都是男的,尸体就被潦草地扔在了地上,应该是对某种存在来说没有价值,所以没必要特意处理。
但是,连伯爵的儿子也没价值吗?
屠于曼一脚陷进土里,踩出泥土和苔藓的清新气息,她蹲下去隔开这些人的皮肤,果不其然,每个人的血肉里都是虫卵。
既然有虫卵,这些秃鹫居然不感兴趣?
而且,地上还有一个空坟墓呢。
伯爵的儿子死了,居然没有被安放进这个坟墓里,而是暴尸荒野?
她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种中年老男人,在即使有这么多女儿还能保持男丁的七代单传,而且女儿连坟墓都没有的情况下,他们居然不重视唯一一个耀祖?
不合理。
所以一个男性后代的稳定存在是为了什么?
屠于曼抬眸,站起身,目光穿过墓地后面密集的灌木丛,从这里走出去,就是森林。
为了尽量避免让其他下人感觉到不对劲,屠于曼前进的速度十分快,脚下的落叶被她踩出沙沙的声响。
空间领主在这里彻底失控了。
屠于曼想要使用玩家天赋探查所谓魔树和女巫的方位,却发现技能施展不开。
像是能量枯竭了。
【屠邈的能量确实在这里,所以被副本重点关照,也压制住了你的能量。】
“副本官方的权限大到有点超乎我的想象。”屠于曼说。
如果副本官方丧心病狂把她的玩家天赋觉醒程度压到0%,那她岂不是任人宰割。
【不至于这样,副本官方行事有它的底层逻辑。】
“是吗?可是进副本之前,巫与云才和我说过,方舟世界的副本官方曾经发生过被寄生的恶性事件。”
【这......】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未来也必然会发生。”屠于曼笃定道,加快前进的速度。
淡淡的日影无法驱散森林深处的阴霾,屠于曼砍断挡路的荆棘和灌木丛,穿过一片片密林。
“这里看起来也曾经被海水淹过。”
泥泞的草地里偶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