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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刚回到宿舍门口准备开门,就被一名保安叫住了,“是路明非吗?有你的快递。”
路明非在签收单上签了字。快递是一个FEDEX的大信封,看地址是从英国寄出的,路明非掂了掂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会……又是个手机吧?”路明非忽然想,FEDEX的大信封,这个触感,和第一次收到来自卡塞尔学院的信时一样。
他撕开信封,倒出了一部最新款的iphone手机。
路明非也很好奇,信封里没有任何东西暗示寄信人的身份。手机还有一半的电,打开联系人列表,一片空白,再打开短信列表,有唯一一封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尊敬的路明非先生:
从这一刻起我就要把您作为客户来看待了,非常感谢您惠顾我的生意,在龙王诺顿的歼灭战里,我们合作愉快。希望在将来的合作中,我们能保持这样愉快的感觉(注:我的意思是请您尽可能多召唤我以期尽早完成合同)。
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部iphone就当做一个小礼物赠送给你,同时也方便我们联络。请保留这条短信,直接回复,我就会收到您的要求。因为我不是中国移动,所以这项短信服务是免费的,不会消耗您的任何灵魂……或者□□。
那么,作为代价,您生命的四分之一,我取走了。
路鸣泽
即日
在他刚刚读完短信的一刻,系统切换到一个全新的界面,古铜色的古老轮盘飞速地转动。
路明非的手指触到屏幕的瞬间,轮盘减速,停下的时候,它的刻度显示为“75%”。
路明非闭上了眼睛。
权力是让人着迷的东西,自他踏进路鸣泽的陷阱之后,就没有可回头的余地了,比起抗拒权利,接受权利要容易得多。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不信命,那他现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哈哈。”
隐隐的、只有路明非能听见的声音响起在背后遥远的地方,那是带着孩子气的笑声,说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他侧头看去,走廊尽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啪嗒。”
门把手扭动,路明非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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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没有吵闹的芬格尔,静谧的氛围让他很容易联想到清霄观的那间小屋。
他莫名地觉得烦躁,随意的抽了根降真香就去阳台点上,芬格尔闻不习惯这种味道,他也就从没在室内点过。
阳台被他放置了一张可折叠的桌板,配套的还有几个折叠靠椅,路明非从不在意这些,即使是坐板凳他也觉得没所谓。
那根香被他插在香炉里,香是随意点来给自己静心的,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他有晨起给祖师爷供香的习惯,香炉也算得上是必备之物。
这香的味道清浅,不似檀香厚重,是他所惯用的。隔着缭绕升腾的烟气,他难得地想起了一些往事,陈观主曾告诫过他要心静,那时陈观主看着他说,“神静则心和,心和而神全。神躁则心荡,心荡则神伤。路明非,你心不静。”
可到现在为止,路明非依旧不明白究竟何为心静。
他垂着眼看着那部手机,屏幕没有熄灭,依旧显示着那仅剩75%的转盘。
没人告诉过路明非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浑身都透着股冷漠疏离的气息,而冷着的脸也使他那原本柔和的眉眼变得格外不近人情。
外人眼里的路明非无疑是鲜活的,他们见惯了笑着的路明非,根本不会联想到那鲜活的皮囊之下会是那样一个腐朽沉寂的灵魂。
弗洛德看到这样子的路明非,着实不敢过去搭话,他真的害怕路明非会一道雷把它劈成渣渣,说不定还会斜睨他一眼,用三十七度的嘴吐出无比冰冷的话:“废物。”
可若是芬格尔在场,他一定会直呼路明非学到了楚子航的真传。
弗洛德欲哭无泪,他真的很想吃那个巧克力,隔老远他都闻到了香味,可面对这样一个路明非,他真的不敢伸手去拿。
自从路明非开始给他供香火和饭食之后,他就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碗,可歌可泣,他都飘了这么多年了,吃上一口饭是真的很不容易啊。
“呵,想吃就吃,我又不会拦着你。”路明非突然开口。
弗洛德闻言立马去抓碗里的巧克力,他怕了他真怕了,路明非果然还是用这种轻蔑的语气和他说话,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了,妈妈,这不是他认识的路明非!
鬼不懂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想什么就在脸上写什么。路明非没有搭理弗洛德,也直接忽视了他如同调色盘一样的脸。
他不说话,弗洛德也不敢说话,只得抱着巧克力缩在一边慢慢啃着,也就是从那次行动回来之后,他就觉得路明非越来越不对劲,天知道路明非怎么就单对他一个人甩脸子,他委屈,但他不说。
路明非若知道了弗洛德的想法一定会大喊冤枉,毕竟在他独处的时候,弗洛德总是爱往他面前凑。
“路明非?”阳台的门被人拉开。
路明非下意识就摁灭了手机,将它倒扣在桌面上。
“师兄?你怎么来了?”路明非讶异。
“我敲了门,但没人回应,怕你出事就进来看看。”楚子航回答。
“我在想事情,没听见。”路明非连忙招呼楚子航坐下,还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盘子,“师兄你这样光明正大的从派对跑出来合适吗?”
“他们又不在乎。”楚子航身量颀长,坐在那张不大的靠椅上多少都显得拘束,“我看你先走了,也没吃多少东西,就随便带了点给你尝尝。”
“好耶,有口福了。”路明非不怎么挑食,只要是味道不错的他都喜欢,他也同样无视了弗洛德恳切的目光,“这是师兄给我带的,你馋什么。”
楚子航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路明非能看见他看不到的东西,也知道他和一个叫弗洛德的鬼魂关系不错,“弗洛德也在吗?”
路明非点头。
楚子航注意到那瓷碗里放着的巧克力,“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那个太苦了,不喜欢。”路明非回答,他吃完了手里的那块披萨,想起了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天时地利人和,师兄你要不要见见弗洛德。”
“都可以。”
“你还有这本事?!”
路明非胡乱的擦了擦嘴角,无视了神色大不相同的一人一鬼,跑进里屋去准备东西。
他手脚麻利的画了一张符箓出来,点燃后化成杯符水,又从柜子里摸出了个瓷瓶,那是用牛眼泪兑上其他东西做成的“秘方”,据说开天眼百试百灵,虽然他从没用过。
他原是不准备带这东西的,想着美国这地界不说起码了,至少也不应该会有人需要他来开天眼,但陈观主似是笃定了他一定会用到,十分强硬的让他给带上了,还说这这东西本就不好找,到那边估计都没人听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还真有用到的时候。
用那秘方浸润了毛笔,路明非带着这些东西就回去了阳台。
符水也被递到了楚子航面前,路明非笑眯眯的,“师兄,先喝这个。”
楚子航看着这杯一眼就看出来不太正常的水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路明非并且一饮而尽,只能说这水味道有些奇怪,但并不难喝。
“师兄闭下眼睛。”一根毛笔怼在了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依旧沉默,但他选择照做,湿润的笔尖如他预想般的贴在了他眼皮上。
“没什么感觉奇怪的地方吧。”路明非问。
楚子航摇头。
“那就睁开眼看看,我还等着看效果呢。”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他有点不太适应眼皮上湿润的感觉,他看向桌子对面,那瓷碗放置的方向,他没猜错的话弗洛德应该就在那里。
路明非看楚子航没有反应,开始怀疑这法子是不是真如陈观主说的那样百试百灵,“师兄看不到吗?这法子我也没用错啊。”
“鬼都会保持生前的样貌吗?”楚子航忽然开口。
路明非一愣,“不全是,有点道行的鬼会选择生前比较体面的样子存在,但大部分是死的时候什么样子他就什么样子,师兄你也懂的,横死的鬼看起来都不太体面。”
那种血腥的场面路明非已经见多了,但有免疫力不代表他愿意提起,他还是要吃饭的,不想因为这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倒胃口。
楚子航点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路明非当初会说弗洛德长的挺好看,毕竟弗洛德目前看起来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确实人模人样。
“那什么,要不你们两个培养一下感情?冰箱里没可乐了我下楼买一罐去。”路明非很识趣的给他们腾出了空间,并没有考虑到他们是否真的需要独处。
路明非走的理所当然,徒留一人一鬼沉默,楚子航话不多,弗洛德则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子航?”看着宿舍门彻底掩上,弗洛德才试探性的开口。
“是我。”
弗洛德绞着衣角,那两块巧克力早就被他吃完了,他试探性的开口,“你和路明非关系很好吧。”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路明非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就是从你们执行任务回来之后。”弗洛德组织着语言,“你知道我是鬼,我对情绪的感知比较敏感,能感觉得到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变化发生在他身上了。”弗洛德笃定。
楚子航没有开口,他示意弗洛德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是鬼但是我也懂最基本的人权,有些东西不能和你说,所以以下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猜测,是我的主观臆想,你可别让他知道了。”
弗洛德看楚子航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开口。
“在我眼里,路明非这人一直都挺奇怪的,他让你们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没人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也没人猜得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要用一个东西形容他的话,我想洋葱是最合适不过的。”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弗洛德一愣,“因为在他眼里你和别人是不同的,我觉得你能帮得上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
弗洛德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你需要抓住他。”
“抓住他?”
“是的,抓住他。”弗洛德比了个手势,五指张开,又握紧,“像这样抓住他,然后别再放手了。”
楚子航没说话,他很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鬼。
弗洛德的神情顿时萎靡了下来,这平静的眼神他甚至都怀疑楚子航有没有在听他讲话,再加上楚子航杀胚之名远扬,他也不确定自己这种离谱的请求是否会被同意,“抱歉,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奇怪,可是我真的觉得现在的路明非很难过。”
“好,我知道了。”
弗洛德看着楚子航神色如常的答应下来,一时哽的说不出话,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一张脸,他真的看不出来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这种面瘫的生物是怎么被允许存在的,弗洛德悲愤啃手,他的目光落在了路明非没有吃完的半份披萨上,“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我能吃点披萨吗?”
“不能。”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拒绝。
讨厌面瘫!弗洛德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又不能拿人怎么着,只得把馋出来口水吞回肚子,默默离去。
看吧,当你弱小的时候,连愤怒都不值一提。
路明非再回来的时候,弗洛德已经走了。
“你们这是不欢而散了?”路明非看着仅剩一人的阳台有些摸不着头脑。
总不能是他师兄把鬼气走的吧,他还以为能和平相处呢。
“他要吃披萨,我没同意,他就走了。”
路明非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还真被他猜中了。
“馋鬼一个。”他不做过多评价,重新坐下来解决剩下的食物。
吃了一会,路明非被楚子航看的有些不自在,在他坐回来之后,楚子航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上,若是视线是个实质性存在的东西,那他一定被盯出两个窟窿来了,“师兄怎么一直看我。”
“那香的味道。”楚子航移开视线。
“怎么啦,师兄觉得不好闻吗?”路明非扭头看去,那根香燃烧的只剩下小半截了。
“和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