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陈静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二姑一准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想把你介绍给我堂姐。看她那吃瘪的表情…乐死我了。”
“还乐呢，他们一个接一个贬低你，你就那么听着啊？”
其实卢一觉得，即使她不好开口驳斥长辈，她父母也应该主动维护她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毕竟自己一个外人，没立场去说对方父母的不是。
“从小听到大，早习惯了呗。而且…我堂姐确实比我漂亮。”说完还哈哈笑起来。
卢一也笑了笑，心说这姑娘心态真好。
“你啊，别被他们洗脑了。你挺好的，不要听他们那些歪理。”
陈静无奈道：“虽然你上次夸我夸得很好听，这次又给我挣足了面子，但是吧…其实我知道，真正的我跟他们嘴里说得也差不多。我爸妈从一开始也没指望我多有出息，文文静静做个乖顺的小孩、妻子、母亲，就是他们最大的期望了。听听我这名字——陈静，真是要多普通有多普通。”
卢一佯装生气道，“喂，干嘛又说自己普通？静字很好，只是他们的理解太过狭隘，才会给你冠上普通的头衔。我母亲叫少青，她跟我说过，她的名字寓意光阴不负、少年意气不逝。你比她还多个争字，象征生机与希望，大有年少有为的意思，这你还不满足啊？”
“啊你…你说的话也太动听了吧，听得我都有点小骄傲了。”陈静说笑着扬起下巴，连走路姿势都变得抬头挺胸了。
一出电梯，陈静就感觉手机猛地震了好几下，想起来那个炸药包还等着呢，于是立刻提醒卢一：“对对对，你赶快回电话吧，不然林北施又要给我死亡倒计时了。”
“嗯。”卢一答应着，同时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拨过去了视频。
林北施拒接了。他现在脸色很差，又只能趴在床上，于是找了个理由：“老婆～我这边信号不太稳定，就打语音吧。”
林北施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两人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同一个地点同一个wifi，哪有信号不好一说啊？这点小慌都撒不好…林北施自叹愚钝。
好在卢一并没起疑心，果断答应道：“嗯，好。”
“陈静的事处理得还顺利吗？”林北施赶紧找些别的话题。
“顺利。她家人…应该没发现什么破绽。”
陈静在一旁竖起大拇指，笑着连连点头。
林北施手里攥着枕头，语气故作轻松，但眼神有些黯淡：“哦…那他们没问什么时候摆酒吗？”
他心里有点酸，语气里也不加掩饰，卢一察觉到了，于是认真说到：“你别多想啦…我就是帮忙演个戏而已。她家里人只是问了一些我的情况问题，没有说以后的事。”
“那你呢？你想过以后没有？”问这句话的时候，林北施心里满是期待。
“以后的事…我没想过啊。都听你安排啰。”
“那如果…”林北施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可那两个字，不该在电话里说。
“如果…什么？”
林北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如果我以后真有什么安排，你都会…答应吗？”
“好事的话，当然会答应。”
他说会答应，林北施高兴得想在床上打滚，可刚一动弹，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他疼得“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卢一问道。
“没、没事，就是腿麻了。”
“都一天了…腿还在麻啊？不会是…”卢一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跪太久所以旧伤复发。
“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你…你先叫声老公听听。”
林北施的小算盘打得哗啦响，可卢一并不知道他心里的“顺理成章”，只觉得现在提这要求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可…可旁边还有人呐…”
“谁啊？陈静吗？就是要让她听到啊…”
“……”
“老婆～叫嘛～”
“下次吧…等你回来再说。”倒不是多害羞，只是当着陈静的面这么腻歪，就跟示威似的，太幼稚了。
黏黏糊糊聊完电话，卢一也已经走到车前。他瞥了一眼陈静，陈静假装低头玩手机，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听到了。
“哎，可惜了。”陈静大大地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啊？”
“我们学校居然还有变脸这门选修课，我居然都不知道…错过了，太可惜了。”
“你说他啊？”
“是啊，林北施刚刚就跟催着要我命似的，一跟你讲电话就‘老婆～老婆’嗲得不行，他整个一非遗传承人呢。”
卢一被她拐着弯儿的打趣逗得大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都能开他玩笑了，看来陈静同学是真释怀了？”
“是啊，早释怀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他干什么都能找一百个理由帮他找补，不但拿这些理由骗自己，还骗身边人，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跟人解释道歉…就跟个人机似的，想想还真够白痴的。”
“人机？这比喻又是个什么说法？”
“我们同事都这么说啊。他们说我是人机，底层代码是帮林北施‘狡辩’，为此还提供了专门的应用框架，什么‘他只是内向不爱说话啦，他看似暴躁其实人很好啦，他听力不好所以才显得没礼貌啦，什么烂理由都能编出来…”
“他听力不好吗？”卢一从未察觉。
“也不是啦。他老是不搭理人，我就以为他是听不见我说话，为此还专门在第一年公司体检时自费给全体员工增加了一项听力检测。结果…结果他根本不在公司做体检，我白花了几千块…幸好当时公司就十来个人，要是现在这规模，我怕是要后悔死。”
去做听力测试…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卢一大笑着说道：“以前没发觉，原来你这么搞笑的啊…”
“还行吧…我现在想开了，感觉整个天都亮了。”
“讲得他跟乌云一样…”
“咦～没有说你男朋友不好啦。我是想说，现在不用每天唯唯诺诺地怕惹他讨厌，所以想搞笑就搞笑，不用装文静，这感觉太棒了。”
“那…恭喜你啰。”
既然陈静提到了公司，卢一也就顺嘴询问道：“你们公司现在扩张得很快吧？林北施这段时间每天都早出晚归，有时回家通宵加班第二天一早又去公司，简直脚不沾地。”
“是啊，速度跟飞一样，我都没想到旭腾能这么爽快。林北施的五千万到账当天，他们的五千万也到账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谁家这么大金额的财务审批能当天到账，就跟时刻准备着给我们塞钱似的。”
听起来是顺利的，卢一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只不过悲观的人总会担心太过顺利的背后会暗藏玄机…
好像又在多虑了，卢一不由得露出窘态。
“不过看你这样…心疼他辛苦啊？”陈静坏笑看着他：“按目前的进程，他的主要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后续推广宣传的部分会对接其他公司来做，他应该就能休息一阵了。对了，刚刚听你说有在经营一间经纪公司，那推广宣传的事应该很在行吧？他有跟你提过年后的招募计划吗？”
“没有…我主要是经营传统模特行业，互联网营销并不在行。”
卢一有多想大展拳脚，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如果真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非常迫切地期望自己能与林北施并辔而行。
但林北施没提，自然就是没有这个想法。大概是…瞧不上自己这小公司吧？于是卢一也只好给自己找了个“不在行”的台阶。
“其实没有什么在行不在行的，一理通百理明嘛。况且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就算是专业互联网营销公司也有很大吹牛皮的成分，还不如找自己人放心。我估计他还没得空考虑这事儿，等年后我问问他吧。”
“别问！不要影响他的决定。”卢一认真说道：“就算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但至少你们公司不是吧？这种找关系走后门的先例不能开，一旦老板带头做出以权谋私的事，下属很可能会照猫画虎，甚至变本加厉地做出危害公司利益的事，到时候你们都会很为难。”
“你怎么想这么远呐？而且…为什么不认为自己会做得很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反而觉得是以权谋私、危害公司利益呢…”
卢一扯起嘴角露出笑容，低声回答：“说不清楚…”
陈静定定看着他上了车，想到他之前说害怕被分手时，也是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他刚刚在亲戚面前维护、夸奖自己的时候，上次跟自己说普通与不普通那番话的时候…他的样子都很笃定，每一句话也都掷地有声。可是怎么说起他自己，就变得这么沮丧消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