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天卢一都没有跟林北施联络过，他知道游欣颖还没来，他是故意的。
在没有人填补空缺前，突然的断联会让对方落差感更大。
之前无论是否见面，两人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林北施已经习惯卢一旺盛的分享欲，甚至很享受对方无论多小的事，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的感觉。
现在突然三天不联络，林北施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说到底，两人只是朋友，卢一本来也没义务每天主动联络他。
他时不时瞥一眼办公桌上的手机亮没亮，检查一下消息提醒开没开，结论都是同一个——卢一没找过他。
林北施不耐烦地打开了聊天界面，输入“在干嘛？”点击发送。
他知道问“在干嘛”显得很白痴，但他确实没有卢一会找话题，也确实是想知道对方在干嘛，以及…为什么不找他。
林北施指间敲打着桌边，盯着手机，等待回复。
回睡觉、回吃饭、回玩…都不过一两个字。但十几秒过去了，卢一什么也没回。
三分钟，刚好在接电话所以回不了消息吗？谁的电话聊这么久？
一刻钟，就算洗澡也该出来了吧？
林北施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卢一声音懒懒地，但周围噪音很大，显然不是在睡觉。
林北施顿时就来气了，“你干嘛不回消息。”
“哈？”卢一把手机拿远看了一眼又拿回耳边才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我在玩儿，没看手机。”
“玩什么？”
“就在店里，喝酒玩游戏啊。”
“不是说了那里的事不用你管了吗？干嘛还去？”
“朋友过生日，又不是客人…”卢一喝了口朋友递过来的酒，烈得他不自觉“嘶”出声。
“你…”林北施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开口要他别玩了回家去，有点莫名其妙，犹犹豫豫想着换个什么说法更适合…
“你要过来一块玩儿吗？”卢一问道。
林北施想着这样也好，自己过去的话也能看着他，至少不会让这个惹祸精又惹出什么乱子。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林北施对他升起了莫名的保护欲，他觉得卢一很需要自己。
旁边几个女生也起哄道，“男朋友啊？一起来玩啊。”
林北施刚想答复“好”，可还没出声，卢一的话顿时让他变得心情复杂。
卢一稍稍挪开话筒，跟她们解释说，“我哪有男朋友，而且他是直男好吗…”
声音虽是弱了些，但林北施还是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直男啊…帅吗？”
“特帅。”
林北施在电话这头听到卢一对自己的评价，盘旋头顶上空的乌云，也散开了一半。
“那叫他来啊，是单身吧？”
“还是算了，”女孩的话提醒了卢一，他立马对着话筒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提议，“忘记你要谈恋爱，不打扰你了，挂啦。”
“等等！”
“还有事？”
“我现在…没什么事情，工作也完成了…”
“哇呜…好厉害哦～小林明天也要继续加油哦～”
卢一故意学着台湾腔说完这句就立马挂断了电话。
林北施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刚才的意思明明就是“有空、可以马上过去”，哪里是要他阴阳怪气的鼓励。
但人家都拒绝了，自己也不可能舔着脸硬要过去吧…
仔细回忆刚才的通话，卢一那边都是女生的声音，林北施便也宽了宽心——虽然他很弱，但好在只招惹男生不招惹女生。即便他说话太气人，惹了女生生气，人家也不太可能动手，即便是动手了，他被女生打总知道跑吧…
“回家要跟我报平安。”林北施再次发去了消息。
“OK。”卢一很快就回了个表情。
凌晨三点，林北施被响破天的手机铃声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把声音开到这么大了。
回家啦？
嗯…依旧懒洋洋，不同的是旁边很安静
玩的开心吗
“开心，”卢一放平枕头躺下，“没事我挂了，困死了。”
“喂！”
“嗯？”
“你干嘛老是急着挂电话，刚刚也是，现在又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我…”
林北施想说：我特地喝了两杯浓茶，等你到三点欸！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感觉这话说出口显得自己像个矫情的小媳妇。
“你怎么？”
“我…我明天要跟那个女生见面。”
“然后呢？”
“你要不要一起？”
“你们约会我去干嘛？影响你们培养感情…”
“感情又不是一顿饭就能培养出来的，不会影响啦…”
“呵，那要几顿？”
我们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各种招儿我都用了，你还是没对我培养出感情啊。卢一在心里埋怨。
“这种事哪有标准答案，顺其自然就好了啊。”
卢一干笑两声，“那你自己慢慢顺其自然吧，我没空。”
“我都没说几点你就知道没空噢？
“是啊…中午起不来，晚上约了人，不就是全天没空？”
“约了谁呀？”
“阿茉。”
“阿…茉？女生？”
“嗯，经济公司的同事。”
“好吧，那改天再约一起吃饭。”
“再说吧，”卢一打了个呵欠，“真的…困了。”
“欸…我们好几天没联络…”
“嗯…”
“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想…”
“卢一。”
“在…”
“你是喜欢男生的吧？”
“嗯…”
“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对面没有回答，听筒里只剩呼吸声。
林北施也没再说话，他轻手轻脚回到房间，躺到床上，伴着规律的呼吸声，渐渐入眠。
……
卢一醒来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
充上电再开机，看到了昨晚三小时四十分的通话记录。
他不记得昨晚聊了什么，什么时候睡着…但已明了林北施的心意。
卢一来到约定好的餐厅，故意拍下门口的石狮子发了朋友圈，配文：吃不惯的无锡菜，也愿意天天吃。
单是发张照片，林北施不一定会有反应，但加上这句话，他不信林北施还坐得住。
无锡菜的口味跟本地菜相差很大，本地人一般不吃不惯，所以这里的无锡菜馆很少，再加上门口有石狮子这一明显的标志，林北施很快就知道是哪家。
酒足饭饱，关于续约的事两人也已谈妥。卢一透过玻璃，扫了一眼楼下的露天停车场，林北施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林北施来了，却没有给自己发消息，想必是坐在一个可以眼观六路的地方。
卢一不急不忙买了单，被阿茉架着往餐厅门口走去。
林北施如卢一所料，没有坐在包间，而是选择了进出门口都要路过的隔间。
当卢一晃晃悠悠经过时，林北施注意到他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还有搭在女孩腰间的手。
林北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打断游欣颖的喋喋不休，“看到朋友，我出去打个招呼。”
“欸？好巧噢，我跟你一起啊…”
没等游欣颖说完，林北施已经走开了。
他追过去的时候，卢一正低着头跟阿茉说话：“你还会做甜品？这么厉害啊。”
“是啊，冰箱里还有出门前做好的芒果奶冻，要不要尝尝？”
“好啊，我特别喜欢…”
“卢一。”林北施克制住心中的无名火，用尽量正常地语气叫住他。
卢一和阿茉同时看向他。她本就垫着脚在他耳边说话，猛然回头差点亲上。阿茉低下头，抿了抿唇，卢一则一脸扫兴。
他眼神迷离，脸也有点红，看起来喝了不少。
“你去哪？”林北施问道。
卢一笑着看了一眼阿茉，才转过来回答林北施：“回…家？”
林北施也看了她一眼，问道：“阿茉？茉莉的茉？”他想起卢一衣服上若有似无的淡淡茉莉香。
“欸？你认识我？”阿茉没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还以为是粉丝。
林北施沉沉深呼吸，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是女生，她是女生…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你干嘛说这些？”
“我说错了吗？”
“你先出去等会儿，我跟他有点事要谈。”卢一对一旁尴尬的阿茉说。
待阿茉走后，卢一步伐不稳地走到林北施面前，“你到底什么毛病？看不出刚才什么情况吗？非要坏我的事儿？”
“你说你喜欢男人，现在怎么又跟女人纠缠？”
“好看的我都喜欢，霜杏恋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你以前都是让男人上，现在又想找女人，你能…能吗？”
“能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说…in啊？”卢一撑住林北施身侧的墙壁，轻声说，“当然能，你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之间，不管谁上谁下都会in的么？不in就是没感觉，双方都不会舒服的，明白吗？小朋友。”
尽管卢一的声音很小，但在大庭广众被上生理卫生课，林北施还是觉得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而且，谁告诉你我是下面那个？”气息大过喉咙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旖旎撩人。
“你本来就是。”
卢一哂笑一声道，“怎么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在什么位置，偏偏你就觉得我该在下面呢？还是说…你…想我在下面？”卢一曲起手臂，贴近他的耳朵，“你幻想过我，是吗？”
林北施侧头避开，“我、我不喜欢男人。”
卢一撑起身躰，语调也不再绵软，“呵，是么。”转身就要走。
林北施拉住他，“你去哪？”他总是这样，突然亲昵靠近，又突然冷淡转身，让自己备受折磨。
卢一回头装作茫然，“当然是去找美女继续刚才被你打断的话题。”
“不准去。”
卢一瞥了他一眼，准备推开他的手。
林北施手上的力道加重，抓的很紧，卢一没能推开。
“我说，不准去。”林北施一字一顿重复道。
“作为朋友，你管得有点多了吧。”
林北施没有回答，但从手腕传来的疼痛，也能感受到林北施的怒气。
卢一转回身，故意冷着脸，垂眼透过睫毛看向林北施，“放手。”
那样子看起来充满了厌烦，林北施不喜欢这个眼神。
他也皱着眉头盯着卢一，既不发一言也不让他走。
酒气上涌，卢一有些疲倦地撑着眼皮。他觉得林北施能这样跟他犟一晚上。
“你想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站到你答应。”
“答应了又怎么样？我今天不去找她，明天还能去找别人，你到底想要我答应什么？”
“都不准！”
“凭什么？”卢一冷笑一声，“凭我们是普通朋友？”
“……”林北施又沉默了。
自己都一步一步把他引导到这么份儿上了，怎么就是不开口呢？卢一在心里骂了林北施一句笨蛋。
卢一自知犟不过他，于是又主动向前走了一步，把下巴搁在林北施肩上，撒娇道，“林北施，我醉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林北施先是一愣，然后才答应：“…好…”
他卸下了手中的力道，卢一顿时感觉血流都畅通了。
林北施真是一根筋，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跟游欣颖打个招呼，甚至连单都没买。而阿茉这边，听两句就知道卢一在玩什么花样，早已经没影了。
林北施把卢一扶到副驾坐下，然后自己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卢一仰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