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不会去调查卢一的背景,但是林胜坤会。
林胜坤一脚踹开房门,一脸不屑地走过来,把厚厚一摞资料被扔在林北施的身上。
走在他身后的罗叔从进门起,就关切地盯着林北施。林北施躺在床上,右腿被吊着,右手被手铐铐着,手铐的另一头还拖着沉重的铁链。
罗叔从不来台湾,也不参与台湾的所有事务。林北施猜想,他这次特地过来,应该是得知自己腿被父亲敲断了,来看自己的。或许他还会帮自己说说情?
林北施慢慢抬起左手卷起资料,粗略地翻看了一眼。然后抬头问道,“干嘛?”
“这都看不明白吗?”
林北施翻开一页,抽出来给林胜坤看,“入学照,很可爱啊。”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满脸笑容。
林胜坤一把夺过他手里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字念道:“卢一,男,2001年9月,入读xx小学一年级二班。”
“好巧,我也念的二班。”
“他比你大!你这个白痴!”林胜坤拿过资料,翻出里面的出入境记录,“而且,他根本就没来过台湾,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父亲的重点居然不是对方的性别,这让林北施很惊讶。
林胜坤又拿出其中一叠,“开房记录,你睁开眼睛看看。”
林北施皱了皱眉,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跟我在一起之后,一次都没有。”
并且他只是开房,不带别人回家,也不去别人家。想到这儿,林北施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骄傲。
“你真是…”林胜坤气得直喘气,“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把你当白痴在耍,你到底明不明白!”
“您不也说我就是白痴吗。”
“你!你就是要气死我才罢休!”林胜坤拿起床边的拐杖就准备动手。
“林董!”一直站在一旁的罗叔出声制止了他。
林胜坤瞪了罗叔一眼,重重扔掉了手中的拐杖。转头继续说道,“他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拆白党,看中的就是我们林家的钱。现在想想,你不会觉得自己苦苦求我不要动他的样子很可笑吗?”
“这摞资料哪里都能打印,为什么不是您在骗我?”
“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就不会醒!”林胜坤也顾不上找武器了,直接冲过来就想扇他巴掌。
罗叔拦在林北施身前。
林北施仗着有人护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喜欢钱,我们家有钱,他因为钱喜欢我,也是喜欢我。比起会衰老的容颜,会改变的性格,喜欢钱不是更稳定吗?只要我不把家产败光,他就会一直喜欢我,一直在我身边,这怎么能算骗!”
这一番歪理,听得林胜坤直按胸口。
“你真是,没救了!”林胜坤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想动手又被拦着,甩下一句话就迈步准备离开。
意识到父亲会给罗叔面子,于是林北施得寸进尺,故作委屈地叫住他,“爸…能不能先帮我把手铐解开。我想洗个澡…都臭了。”
林北施故意抬起右手,甩得铁链哗啦直响,见两位长辈都看向自己,还伸出左手摸了摸被手铐硌得发红的右手手腕,又装作很痒似的在身上一顿挠。
卢一平时最擅长装可怜、扮委屈,再附赠点撒娇的话,要林北施把命给他都行。林北施耳闻目染,虽只学到些皮毛,且拉不下脸发嗲,但这一套小动作多少也起了点作用,至少从罗叔的眼神里,很明显能看出他心疼自己了。
罗叔看着林北施手臂上未痊愈的抓痕,还以为是因为没洗澡太痒,他自己挠的,震惊地问道:“两礼拜没洗过澡?”
“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链子这么长可以去到卫生间。”
“我想好好洗个澡。少一条腿已经很不方便了,现在还要锁着一只手,真的很麻烦。”
“爱洗不洗。”
说完继续往外走,还重重地摔了下门,罗叔回头看了林北施一眼,也跟着出去。
罗叔追上去,语气严肃地说,“你要是这么讨厌他,就让我带他回福建。”
“你怎么也跟着胡说八道!”林胜坤怒斥道。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离越远。
林北施见他们走远,默默取下回字夹,拿起那张入学照,仔仔细细地看,满眼喜欢地自言自语道,“真可爱。”
没一会儿蔡姨拿着钥匙进来了,林北施把照片塞到枕头下。
“你爸说可以给你打开,但是你要乖哦。”
“嗯,谢谢蔡姨。”
蔡姨过来扶他下床,林北施阻止道,“蔡姨您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过去。”
“你爸让我在里边看着,等你洗完出来,我还得马上帮你锁起来。”
“……那…蔡姨您能不能在起居室等我。”
“好,我在起居室等你。”
林北施动了动手腕,等蔡姨走去起居室,背对着房间坐下,他才拿出照片,然后起身拄上拐杖。
他没去卫生间,而是尽量放轻声响去了衣帽间。找出一个贴身的小包,拿出所有手表,又把保险柜里的石头和鉴定证书全都翻了出来。大包不贴身,影响活动,小包又装不下全部东西,于是只好把石头、证书和照片塞进了包里,把手表都戴在了手腕上。
然后又找了件材质硬挺的宽松长袖换上,遮住手表和捆在腰上的小包。
蔡姨听到拐杖的声音一直没停过,于是询问道,“在找什么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啦蔡姨,我在选衣服。”
“选衣服?”蔡姨觉得奇怪,小少爷从小到大都不在意穿着,怎么这会儿被关在家里还选起衣服来了。
“嗯,想找件舒服点的。”
“噢…”
林北施准备好这些后,一步一步挪向阳台。
蔡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小卢啊…他好像真的是在骗你噢。”
林北施脚步停顿,但没有答话。
刚才等候在门口的蔡姨,担心林胜坤又打他,所以一直注意着房里的动静,几人的对话,她虽听不完全,但林胜坤向来嗓门儿大,他那几句,蔡姨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说的卢一,就是小卢吧?之前内地的一个什么人,说是你的助理,要我给你的新助理小卢打电话,告诉一些你的情况,我跟他…讲了很多欸。他们…他们都是骗我的吧?他是为了接近你才来打听这些的,是不是?我…我也成了帮凶…”蔡姨心里的愧疚大过愤怒,语气里满是心疼。
“不是的,蔡姨。”林北施思索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没…没人骗我。他真的是我的助理,不信可以去问游小姐,她也认识。”
“真的吗?可是他还问我小王的情况nei,刚刚你们又讲说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冒充…”
“蔡姨,”林北施打断她,“不聊了。我要去洗澡了…”
“噢…好。”
林北施一步一步向窗台走去,打开了窗户。蔡姨听声音觉得不太对劲,转头一看,林北施那条绑着夹板的腿已经翘到栏杆上。
蔡姨边呼喊着,“快!快来人帮忙!”边冲过去。
幸好栏杆够高,林北施又行动不便,才在用力向上一撑,翻过栏杆的一瞬间,被蔡姨死命抱住了那条好腿。
门口守着的保镖立刻冲了进来,拦腰抱住他。其中一人见暂时控制住了场面,立刻抽身去通知了林胜坤。
在书房里谈事的林胜坤和罗叔赶过来时,林北施正紧紧抱着栏杆,跟保镖较着劲,他是少爷,又受着伤,没人敢跟他动粗。
林胜坤指着他,转头对罗叔说,“这怪我说他吗?你看他像不像个白痴?干脆改名叫‘北七’好了。”
听到他的话,林北施都觉得无语:是不是忘了自己姓林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谁…
罗叔平静地问林北施,“你的证件拿到了吗?”
林北施没答话。
“没有证件怎么去内地?偷渡?还是游泳?”
林北施迟疑地送开了手。
“还不把他拖下来!”林胜坤对保镖吼道。
林胜坤叹了口气,朝其中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去书房把桌上的东西拿过来。”
保镖微微点头,迅速去书房取来了一包东西。
林胜坤跟罗叔刚才已经商量出了结果,也同意让林北施回内地,连证件都帮他拿出来了。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着急,想跳窗户逃跑。
且不说这里是三楼,他本身还瘸着条腿呢,这一跳,不摔死也疼得站不起来。
林胜坤把林北施的证件扔到他面前,“你可以回去内地,但以后我吩咐的事情,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林北施抬眼看他,不回答。
“公事!”林胜坤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冲他吼道。
“可以。”林北施果断答应。
“今年农历新年之前必须回来,参加年前的社团祭典。”
“那我能带他一起回来吗?”林北施一边艰难地蹲下,捡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一边问道。
林北施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林胜坤的肺管子上。
“去你妈的,林北施你就是想把你老子气死,好早点拿到家产送去讨好那个拆白党是不是!”林胜坤冲过来就直接抬脚踹。
林北施来不及起身,只能抬手去挡。
异常坚硬的手臂,再加上“哐啷”的金属碰撞声引起了林胜坤的注意,他冲过来撸起林北施的袖子一看,简直气到失语,“好好好,好好好…”
这些名贵手表,都是生日、节日时,那些巴结林家的人送的礼物,林北施没兴趣,扔在一边从没戴过。现在准备逃跑却全部藏在身上,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要送给谁。
林胜坤甩开他的手臂,冷笑道,“我就等着你被拆白党骗到身无分文,滚回来跪祠堂、挨鞭子。到时候你要敢吭一声,我就弄死你,再弄死那小白脸给你陪葬!”说完还“哼”了一声,才甩开膀子,转身走了出去。
好爹——林北施暗道。
“罗叔,”林北施叫住正要出门的罗叔,问道,“拆白党是什么意思?”
原来林胜坤悲愤填膺骂了半天,林北施都不知道他在骂什么…
罗叔又好气又好笑,无奈解释道,“拆白党就是…以色相行骗的一群人。”
“以色行骗…所以你们也觉得他很好看对不对?”
林北施抓重点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
罗叔摇摇头笑说,“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