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奕舟被丢入乱葬岗的当天,夜里就起了大雾,阴风吹打着窗户,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天空下起了血雨,一位黑衣少年沙哑地喉咙哼着不着调的曲走在血雾中,他手拿一朵猩红血花,所到之处阴气更甚。
那少年身影如鬼魅,他向着南城皇宫走去。
皇宫守卫森严,可那黑衣少年却如入无人之境。守卫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阴寒之气笼罩,纷纷倒地。
岸踏入皇宫,眸中带着决绝与恨意。他要杀光南城的所有人,再把念俞鸿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
他轻车熟路来到了念俞鸿的寝宫。念俞鸿正坐在桌前批阅奏折,感受到一股寒意袭来,猛地抬头,便看到了那如鬼魅般的少年。
“你是谁?为何擅闯皇宫!”念俞鸿惊恐地站起身,大声喝道。
岸冷笑一声,缓缓开口:“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难道忘了吗?”
见势不妙,念俞鸿悄悄画好符咒,运转体内的灵流,已经迎接一场准备好恶战。
“是你把奕舟被丢入乱葬岗,忘了吗?血债血偿的道理你要是懂的。”
说罢,他手中的猩红血花瞬间化作一道血光,向着念俞鸿射去。念俞鸿连忙躲避,却还是被血光擦过手臂,鲜血直流。
他竟然回来了!
念奕舟…他不是被丢入乱葬岗了吗?怎么可能回来。
不是已经压制住岸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
他的话什么意思,害奕舟?他们不是同一人吗?
但转念一想,他猛然想起岸曾经说过的警告“别对他下手!懂吗?要是清…要是奕舟死了,我让全城人陪葬!”
为什么用“他”字,而不是“我“字…
难道他们是两个人…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双魂体!
又是一道红光闪过,念俞鸿咬了咬牙,将符咒抛出,符咒瞬间化作一道金色光幕,挡住了岸接下来的攻击。
他趁机催动剑诀,一道白光闪过,剑直直朝岸刺去。岸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躲开了剑,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念俞鸿面前。他一抬手,一股强大的阴寒之力朝着念俞鸿压去。念俞鸿只觉呼吸困难,猛地倒在了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恶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不是念俞鸿压制住了,而是岸普通的一抬手。
说来也正常,人间灵力大减,唯一有灵力的人打不过万年修为的血花也正常,即使岸只能用千分之三的能力。人活不过仙,也活不过死不了的花。
岸冷笑一声,手中凝聚出一把血刃,正朝着念俞鸿的咽喉刺去。
凌厉的剑气将岸的手臂斩断,鲜血涌出,血落之处长出彼岸花。
岸踩着念俞鸿的背,弯下腰去捡断掉的手臂,就在他弯腰之际,门外的人影已到他面前。
那人长剑舞成花,剑花如流星般璀璨,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岸而来。岸反应极快,断手处涌出的鲜血瞬间凝聚成血盾,堪堪挡住这一击。念升与岸对峙,目光冰冷。他手中长剑一抖,剑气纵横,幻化成无数剑影,从四面八方攻向岸。
岸接上断臂,不甘示弱,周身阴气大盛,血花在他身边疯长,形成一道血墙,抵御着剑影的攻击。一时间,寝宫之内血光与剑光交织,阴寒之气与灵力碰撞,发出阵阵巨响。
念升瞅准时机,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岸身后,长剑狠狠刺去。岸轻松地转身,血刃与长剑激烈交锋,两人你来我往,念升招招致命,岸连眼都没抬一下。
念俞鸿不能动弹,他在一旁看着,心中替念升抹了一把汗。
突然,岸瞥见念俞鸿,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分出一股阴寒之力攻向他。念升大惊,急忙抽身去挡,就在这一瞬间,岸趁机发动致命一击,血刃带着磅礴的力量斩向念升,他来不及躲闪,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血刃却打偏了,在身后的墙打出个大洞。
岸明明有机会将他置于死地,却为何突然改变攻击方向?
岸看着念升,脸上的邪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和不屑。他淡淡地说道:“你若现在走,还来得及。”
念升握住手中的剑,眸中闪过一丝坚决,道:“我要是不走呢?”
岸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他嘲笑道:“那你就试试吧。”话音未落,他迅速发动攻击,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劈向念升。
然而,岸并没有使出全力,他的每一剑都只是轻轻地挡开念升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展开了一场看似激烈实则有保留的打斗。
经过数轮交锋后,岸可能觉得这样的打斗太过无趣,他突然停下动作,白了一眼念升,然后飞起一脚,踹向念升的胸口。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念升根本无法躲避。
随着一声闷响,念升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清楚地感觉到有几根肋骨已经断裂。
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那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溅开,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味。
实际上岸这一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他真的用尽全力,恐怕念升已经命丧黄泉。
“啊!”
一声尖叫从门口传来,岸抬起杀意的眼眸看过去。
婉蓉吓得愣在原地,她看着倒地的丈夫和跪在地上的儿子。
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柔和。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请问阁下深夜来访,究竟所为何事?为何要打伤我夫君和我儿?”
岸冷眼看着婉蓉,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的声音冰冷:“哪有为什么?老子就是来报仇的!”
婉蓉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其中夹杂着一丝主人的威严:“我家向来与人为善,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又何来报仇一说呢?”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呼啸而过,吹起了婉蓉的发丝。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岸慢慢地凑近婉蓉的耳朵,阴森地笑道:“那你可得好好问问你的好相公了!”他把婉蓉推进屋。岸手上的力道不大,都是她自己在走。
念升用剑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别动我娘!”
岸轻余光瞥了念升一眼,“我不会对她下杀手。”说罢,把念俞鸿提到婉蓉面前,岸踹了他一脚,道:“说。”
念俞鸿把脸别过去不开口,婉蓉看着丈夫,“鸿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念俞鸿咬着牙,还是不肯开口。
岸冷笑一声,“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他这人将自己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丢入了乱葬岗。”顿了顿,又道:“可能您还不知道吧,当天念奕舟原本是打算来给您道歉。”他把“道歉”两个字说的很重。
“要是你让他走,他就磕头谢过,从此离开不再回来。要是你让他留下,他就让我不伤人,保护南城。”
岸看念俞鸿眼眸中有一分痛楚、九分憎恨。
“您呢?我的好父亲,您用符咒定住了我,还一剑刺进了奕舟的心脏,再将命人他丢进了乱葬岗。”
他抬脚踩住念俞鸿的头,笑容越发狰狞,眼里只剩憎恨。
“可你是否知道!在奕舟丢入乱葬岗之前,他还活着,摔下去那会,他脊柱断裂,无法再站起,只能自生自灭!”
“不幸中的万幸,念沉来了。”
“世人都知乱葬岗尸骨多、冤魂也多,念沉用灵气护体,他翻遍了整个乱葬岗才找到奕舟,只可惜那会,他灵力耗尽……冤魂冲上去撕咬他的肩膀,打断他的双腿…”
“他双腿尽断,难以移步,为了带奕舟离开乱葬岗。念沉护着奕舟,勉力支撑,以膝代步,一点一点前进,膝盖被磨出白骨。”岸的杀意隔着血红的眼眸看向念俞鸿,道:“啧啧啧,看着就疼。”
“不知道这条路有多漫长,有多疼,血染了整条他们回家的路。”
“哈哈哈,念俞鸿啊,念俞鸿,这都是拜你所赐!”
听完岸的讲述,婉蓉瞪大了美眸,她看向念俞鸿,“鸿郎,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奕舟他……”
念俞鸿声音低沉,“他留着是个祸患,我提醒过念沉,叫他别去。”
岸怒极反笑,“祸患?那今日我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祸害!”说罢,他抬脚踩向了念俞鸿的脖子。
“咔嚓”
一声脆响,念俞鸿的颈椎瞬间断裂,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到婉蓉的脸上和衣服上,念俞鸿的头颅滚到她的面前。
念升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父亲的头颅,眼神中满是复杂。
“爹…”
他嗓音有些沙哑。
岸冷笑,“这笔账,你父亲还完了,看在奕舟的份上,我不杀你们。”
婉蓉怔了几秒,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她看着丈夫的尸体,又看看岸和念升,喃喃道:“这一切为何会变成这样……”
念升咬着牙,拼尽全力向岸挥剑砍去,岸毫不费力地躲开,一掌打在念升的背上。这一掌,他没有注入任何力量,就是想警告念升而已。
岸不耐烦道:“你若还要为你父亲报仇,便来吧。但我劝你,别做无谓的牺牲。”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皇宫的侍卫们听到动静赶来。岸不屑看向门外,他割破手腕,将几滴喂到念俞鸿的嘴里。
地上的头颅睁开了空洞的眼睛,没有头颅的身体也站了起来,念俞鸿单手捡起地上的头颅,将头颅接了回去,由于颈椎断裂,接回去的头没有脖子,英俊的脸庞在现在看来是如此恐怖。他手一抬,剑飞回手中。
“杀了全城的人。”
念升瞪大双眼,看着变成怪物的父亲。他挺身挡住念俞鸿的去路。
“爹,不要。”
侍卫们冲进寝宫,看到这恐怖一幕都吓傻了,拿着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踏进半步。
念俞鸿如行尸走肉般,提着剑冲向挡在前面的念升,念升抬剑格挡。
婉蓉崩溃地看着这一幕,泪水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滑落在地,“鸿郎你快醒醒,那是我们的孩子,念升啊!”
朦胧的夜色挡住了今晚的圆月,清冷地晚风吹过南城街道的浓雾,却没能吹散。岸的身影消失在大雾中,人虽离去,但笑声回荡在皇宫迟迟没有散去。
念升本就受了伤,身体到了极限,根本抵挡不住念俞鸿的剑。眼见念升的剑出现裂缝,婉蓉从后面抱住失去理智的念俞鸿,试图唤醒他的神志道:“鸿郎你醒醒,鸿郎…”
“怪物”对婉蓉的呼喊毫无反应,手中的剑依旧朝着念升刺去,关键时刻婉蓉娇嫩的手握住锋利的剑,血从手心流出,在地上形成一洼血。
若是念沉没有去救念奕舟,岸会不会将他们杀光。若是念俞鸿听完念奕舟的道歉,没有将他扔入乱葬岗,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们还会如往常一样幸福。若是念俞鸿没有把念奕舟带回家,他们家会幸福下去,只不过这世道上多了一位邪魔。
若是念俞鸿早就知道念奕舟的身份,他还是会将念奕舟带回来,会教他习武练剑、读书认字、会给他多讲讲这世间的道理。他不会在把念奕舟扔入乱葬岗,而是让他一直在爱的环境长大。
要是这世间上有若是,有重来……
念俞鸿用强悍的灵流将自己的剑粉碎,两行血泪从空洞的眼里流出。他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试了一会他放弃了。他蹲下身用留下的血泪为墨,在地板上写下:
“对不起。”
想说的话很多,但总结起来只有这三字。
婉蓉看着这三个字,她颤抖着抚摸念俞鸿的脸,“鸿郎,我知道你清醒了。”
念升也眼眶泛红,“爹…是我无能…没办法阻止他。”
念俞鸿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婉蓉和念升,却无力地垂落。侍卫们这时才缓过神,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制服念俞鸿,面面相觑没有动手。
他夺过念沉的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念俞鸿摆脱了岸的束缚,不再是行尸走肉。他重重地倒了下去,头颅滚落。
雾还未散去,血雨依旧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