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啊，命运，每当你以为已经参透了它的时候，它就会微笑着露出残酷的真身，轻描淡写地和你开个玩笑。

雪化的时候，宇智波熙从外面回来了，正如佐助预料中的一样，隔了整整七天，她还是回来了。他快步迎上前，嗅到了她身上那股融雪时的冰冷清新，他迫不及待地说：“姐姐，你吃过了吗？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比下雪的时候冷得多，我们可以吃寿喜锅。”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有离开鹿津吗？”佐助的话不多，但面对越发寡言的宇智波熙，他也慢慢变得健谈起来，“春天快要来了，等到三四月的时候，我们再去远足一次吧，露营那种，晚上可以在山里看星星。”

等到三四月，他应该能结束一切吧，佐助不确定地想着。不过，还要找个借口回木叶，毕竟那群家伙都在木叶，他一直待在鹿津，他们可不会送上门来。

“佐助，杀了外面的人。”

空旷的室内，安静得可以听清所有人的呼吸声，这股摄人的安静让佐助知道他不可能听错。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慢慢地，这抹僵硬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从少年俊美的脸上落了下来。

哈，一切不过是你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宇智波熙吗？佐助听到有人在耳边饱含恶意的嘲笑，大脑有些发懵，杀了外面的人，那些战战兢兢地侍奉着他们的人？

佐助不喜欢也始终没有习惯院子里的仆役，但他并不讨厌他们，甚至有些同情不，怜悯他们，因为他们没有选择，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只有被奴役这一条路。

不杀无辜之人，不杀普通百姓，这是佐助一直都坚守着的底线，也是他心里那个宇智波熙的真正模样，即便被残酷的岁月扭曲变形，但在佐助心里，宇智波熙一直都是那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会保护所有比她弱小的人，想尽办法帮助那些艰难求生的人，温柔地安慰恐慌害怕的受害者，会温和又坚定地拉出坠入泥沼中的灵魂，哪怕只是和家人闹了矛盾的小孩子，她都会用糖果点心哄着她们展露笑脸。

佐助出离得愤怒，这个世界到底要将她变成什么样子！混蛋，把他的姐姐还给他啊！

佐助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悲哀，他说：“给我一个理由。”杀了她们能证明什么，杀了她们除了让你更加痛苦以外还有什么作用，如果真的必须杀死她们那就给他一个理由，随便什么理由都好。

“没有理由。”宇智波熙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缓缓摇头：“佐助，不是什么事都要理由的。”

“没有理由，我是不会对她们出手的。”

气氛越来越冷凝，空气浓稠压抑地让人喘不上来气，两人的对话令躲在一边的三人胆战心惊起来。香燐满脸惊恐，拼命向水月使着眼神，怎么办啊？这真的不会打起来吗？救命啊，快来个人带走熙姐，或者带走佐助，谁都好，赶紧救救火啊！

“我要求你这么做也不行吗？”宇智波熙说的很慢也很郑重，问句随着吐息变成了陈述句，“佐助，我要求你杀了她们。”她静静地注视着佐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位置，脚下扎根了似的站在原地。

香燐受不了了，从猫着身子的桌柜后蹿出，脸上满是焦虑，她插进佐助和宇智波熙中间，用手推开两人，语速极快：“熙姐，杀了外面的人是吗？我去杀了她们，我去杀了她们。”

“香燐。”

佐助和宇智波熙同时叫住了已经跑出门的红发少女，香燐直起身子，有些挫败，又满是担忧，她不明白宇智波熙为什么要逼着佐助去杀人，但她不想任何人破坏现有的生活，两边都是她珍视的人，她谁都不想失去。

水月用手盖上了脸，对香燐的笨拙生出几分无奈，这根本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情，他长叹一口气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走到佐助身侧，一向爽朗的神情无端严肃起来，“大姐头。”

“不，宇智波熙，”水月第一次这么称呼宇智波熙，对他来说，佐助比宇智波熙更重要，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水月只可能站在佐助身后，“你对佐助的爱就是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吗？你明明说过，希望佐助能走自己的路，现在你要拉他走上你的路吗？”

“水月！”

佐助呵住了水月后面的话，宇智波熙也并不在意水月对自己的质问，她只是用古井无波的眼眸看着佐助，看着站在佐助身侧的水月、重吾，以及惶惶不安的香燐。他们能站在佐助身后，愿意和佐助面对以后的生活，她其实很欣慰，虽然是在对抗她，但这样也挺好的。

连她都不怕，那其他人就更不会害怕了。

宇智波熙忽然笑了，不再是冰冷残酷的笑容，她的眼睛微微弯起，如水般浅淡柔和的东西从中流出，“佐助，你要永远坚定自己的道路。”

宇智波熙的松动让佐助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他不相信宇智波熙是突发奇想用这种事来考验他，“姐姐，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了她们？”

为什么呢？

大概是她也觉得不能继续糊弄下去了，想要将最真实的自己告诉佐助吧。人与人再亲密也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佐助只有来到她的身边，见到她真正的不堪才能将心里那个愚蠢的虚假的只存在于过往中的宇智波熙抹去。

她不需要一个永远将她的幻影当成真实的弟弟。

只要佐助还怀揣着那个过往的宇智波熙，他就永远看不到当下的她，永远会用过去的虚影来猜测理解现在的她。

宇智波熙真的会逼着佐助杀了那些早已熟悉的仆人吗？不会，她很清楚佐助的底线，因此连出门的功夫都不想费，随口指了院里的仆人，她只是想要佐助的一个态度，在他出手的时候，她就会拦下他。

可惜，佐助是个十足坚定的人，他不会永远对鼬和她言听计从，不会事事听从她们的摆弄。

宇智波佐助认定，现在的宇智波熙病了，认定现在的宇智波熙是被这个世界扭曲了，他认定杀人不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只是被仇恨欺骗了不得已的行为，他认定她会因为杀人痛苦，因此，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继续加深她的痛苦。

打开一丝缝隙的石门轰然关闭，再透不出一丝光亮，宇智波熙摩挲着手指错开他们走上楼梯，“就当我心血来潮吧。佐助，对不起了，不是故意让你这么为难的。”

宇智波熙心中的石门紧闭，高大厚重的石料死死堵住了所有人走进她心中的可能，宇智波佐助为推开这扇沉重的门百试不得其法，而当那扇大门为他打开细小的缝隙时，他却没能抓住。

好像做错了，在宇智波熙回到房间后，佐助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又一次选错了答案，他和姐姐的沟通永远都是错的，他永远都无法抓住正确的答案。一股强烈的懊恼袭上心头，佐助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再一次选错了答案。

推开房门，宇智波熙站在卧室中央，双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那里，原本挂着一个储物卷轴。

“卷轴是我拿走了。”佐助说，语气有点艰涩：“我看了里面的东西。”宇智波熙没有生气，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看完还回来。”

“还不回来，那些东西我都烧了。”一直收着那些东西，宇智波熙就永远不可能走到未来，佐助不希望她永远沉湎于过去。姐姐或许会死掉，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这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佐助已经无法忽视了。

一声轻柔的叹息拂过，佐助忽然很想落泪，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塞了棉花，什么都说不出口。说到底，佐助现在也才十三岁，他没有任何处理这种复杂浑浊情绪的经验，他根本就不清楚发生在宇智波熙身上的隐秘变化的原因，只是本能地想要抓住她。

“佐助，你越来越爱哭了。”

“没有。”佐助倔强地不肯承认，他牢牢抓着宇智波熙的手腕，生怕她会真的死去，像是一缕青烟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姐姐，等着我，剩下的不管是猿飞日斩还是水户门炎，或者是那些暗部根部的忍者，全都交给我吧。你什么都不要再做了，等着我完成我们的复仇，我们一起离开。”

“一切都交给我吧。”

心像是掉进了满是寒冰的水窟，越来越冰冷，宇智波熙垂眸望着佐助，眸光凄然：“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佐助，你希望我不要再插手之后的复仇？”

“是。姐姐，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剩下的事我希望你能全部交给我。”佐助攥紧了宇智波熙的手腕，低头将脸颊贴在她的手心，“我会很快结束复仇，那些人的名字我都记住了，姐姐，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宇智波的仇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远离憎恨与绝望后，姐姐一定会有新的人生，他要扫清全部的障碍，重新将属于姐姐的人生还给她。

“好啊。”

又一次被否定了。

又一次被夺取了存活的希望。

十三岁前的人生被父母兄长否定，十三岁到现在的人生被弟弟否定，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什么家族，什么复仇，全都是笑话，其实谁都不需要她，她应该死在那轮红月之下的。

宇智波熙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后悔，她不该活下来的。

胸腔里不断泛起疼痛，骨骼好像全部挤压在一起，四肢百骸都传来一股难以忽视的凌迟般的痛楚，好痛苦，好想大哭一场，延绵不断的悲伤充斥在她的全部神经，本该落泪的身体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啊。”

这算是长嘴的宇智波还是没张嘴的宇智波

我就说，宇智波不能单独思考人生，很容易跑偏。

全程不在一个频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