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老陈,我知道你还对停职这件事耿耿在怀,但是如今局势还是不适合你回来。你如果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
“杨之修!”一声怒吼如虎啸,惊起了林间飞鸟,仓皇振翅四散逃离。陈元铭双眼通红,斥道:“你不要在这给我装傻充愣,你明明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情况!全家人就靠着我来过活,他的药已经停了一个月了!但凡你有点良心去看看,就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杨之修沉默了,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不说话。
“你要前途,那我儿子就不要命了吗?!啊?!我家就不用过活了吗?你狼心狗肺,还得拉着我去垫背,为着一个死鬼考评,祭了我全家!!!”
他一连串的脏话骂出来,南酌都有些不忍细听,而杨之修始终低着头,抓着他停歇的空当轻声道:“等我的考评下来了,我自然就会让你复职。但是在此之前,真的抱歉。你儿子的药费,我全包了。”
大概是失望到了极点,陈元铭反而笑了。他拍了拍掌,淡声道:“不必了。你不想我活,那你也别想活。”
闻言,杨之修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厉色,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谁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我就告诉谁。而且就这么告诉你吧,已经有人找上门来调查这些事了。我不会告诉你是谁,你也别......呃!”
寒光自眼前闪过,蹲在树上的南酌瞪大了双眼,看着底下鲜血飞溅,看着陈元铭往后倒下,脑中轰鸣一片。
倒在地上的人抽搐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持剑者。杨之修将剑从他心口抽出,带出了鲜血,溅到了衣摆上。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杨之修呢?他双目早已复归平静,拭剑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只是刚刚完成了一次练剑。那是一种麻木,是对人命的漠视。
“我说过了,不要背叛我。”他淡淡的说出一句话,不再地上的陈元铭,转身上了牛车,扬长而去。
鲜血缓缓流淌,南酌下了树,脚步虚浮的走向了他。
南酌下值时,天空已经蒙蒙亮起。
他拖着步子回到巡查监,同行几人只当他是疲惫,和他说笑几声便先行离开了。
他站在院内,将长戈放回架子上时,听到有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是杨之修和尚恩。
尚恩语调轻松,问道:“大哥今天是去哪了?一直不见人。”
杨之修笑了笑,答道:“跑去签文书了。这几日多谢你帮我改那些劳什子文书,让我去看,眼睛都能瞎。”
“害,多大的事。不过说来,太医院和火药库常常来找我们借人,不行啊,如果不是那个姓南的小子帮着安排了一下,恐怕又得被各处埋怨。火药库更离谱,前脚刚说缺人,后脚就说不要人了。”
“是有些,我得和他们说说。火药库那边,因为我今天回来时刚好路过,便过去帮忙了,倒怪不得他们。”
“原来如此......”
两人越走越远,直至听不见声音了,南酌才从藏身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如同游魂一般往巡查监外走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清醒的,也明确知道现下该做什么,但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僵硬如石块。
走出了宫门,他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弯腰撕心裂肺的吐了起来。
眼前景象扭曲,金色的白色的,圆的方的,各种东西在他视野里蠕动如爬虫。身上烧起了火,从心口一路传遍全身,麻痹掉四肢百髓。
吐了好一会儿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但这一下是让他几乎直不起腰,苍白手指用力抓着墙面,似乎想在上面留下几个印子一般。
天上云厚重,夜风卖力将其吹开,露出了惨白的月光。
有人站到了他身后,轻轻叫了他一声:“南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