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尤北可听不得宁悠子这撒娇的语气，一边挠耳朵一边做出嫌弃万分的表情，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位母老虎同桌会有这样的一面，他宁愿相信她是被换了人格。

宁：悠子撒完娇，完全忘记于斯丞回来那事儿，开始快速刷另外的帖子，把“连续剧”看完了，最后竖了个大拇指点评道：“精彩。”

答应下来的后几分钟，展音开始懊悔。

冲动，实在是太冲动了。

照顾伤患意味着要随时待命，像普通的上厕所、吃饭都要陪在身边才可以。其他都还好，主要是这个吃饭……她偷瞄了眼身边那位“不好惹”，哎，太难办了。

她转过身子，犹豫了会儿开口：“我中午……”

还没说完，余翌丢下一句“知道了”起身便走，展音对着空荡荡的椅子瞬间觉得心也空荡了几分。

越临近午饭时间，展音握笔的力度就越大，手背骨骼清晰。果不其然，跟她想的一样，铃声一打，一班的干饭人鱼贯而出，步子乱七八糟，有几把椅子被撞歪，教室里乱七八糟的响声此起彼伏。

余翌什么也没说，在班里人都走完以后，也独身出了教室。

他的背影透露出一种孤寂，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展音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还有……生气。

余翌没吃饭，去小卖部买了袋葡萄味的软糖，再去报刊挑了本新出杂志，无所事事地前往小花园，边走边捏那袋糖果，偶尔往嘴里塞一颗。

碍于宁悠子腿脚不便，两人又懒得慌，展音订了沐听阁的外送，明明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却食不知味。

宁悠子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看展音碗里那份没动几下的米饭，满嘴油光地发出疑问：“你怎么不吃？不舒服吗？”

“没有。”展音回过神来说，“我不太饿。”

宁悠子又夹了块排骨吃，口齿不清，“哦哦。”

两人火速吃完收拾好残局，午休预备铃就打了，班里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只有小声的交谈声。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宁悠子突然大叫一声，半个班的人都转过头来，于是她又连声抱歉，捂着嘴凑近展音，悄悄咪咪说：“于斯丞回来找余翌的啊？”

“嗯？”展音当时正困倦，她感觉自己晕碳，要不怎么每次吃完饭就犯困，难道真的是展颂说的“猪”？

“你看啊，这，这，还有照片呢。”宁悠子点开一张张图片翻动，她有些兴奋，图片翻动速度很快，展音还没认真看清，就换到下一张了。

不过每一张都很模糊，一看就是偷拍视角。

图片里俩高个潮男并排而站，单是立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余翌斜站，第一眼注意到他耳垂的耳钉，穿了身咖色皮衣，大喇喇地敞着，里面是六中的蓝白校服，有种矛盾的帅气。他身影模糊，长身而立，脸也模糊却相当帅气，高挺的鼻梁也清晰可辨，修长的手指夹着未点烟垂于身侧。

照片里的于斯丞正对镜头，但头低着看手机，屏幕光照亮了脸庞，但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他提拔的鼻骨。他戴了灰色的冷帽，帽子压着张狂的粉色头发，短款夹克外套，裤子上面的铆钉正闪光 ，比例超绝。

六中男神之二，就这样同时出现在傍晚的校园外街，同框的画面十分养眼，两朵绝壁之花，只可远观，没人敢上前搭讪。

“这不就是学校外吗？”宁悠子又往后探了探身躯，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嘿嘿嘿，你有没有觉得很好磕？”

很好磕？

展音不懂，一脸茫然，但觉得他们都挺帅的。

是的，展音就是那种，即使跟一个人不对付，互相看不上，但也不会否认ta的优点。

“你看啊，余翌手里的烟，还有他这脸，啧啧啧，还有我早就发现他很有混血感了，他不会是混血儿吧？你瞧瞧这鼻子……”宁悠子话题一转，语气贱兮兮的，满脸挑趣，“据说鼻子的大小跟那个的大小是成正比例的。”

不指望她说出什么正经话，展音扫她一眼，听她继续说。

“哎哟哟，你看到没？余翌都没站直，但还是比于高了一小节儿，肩宽但不是体育生那种牛蛙般的壮，他这种就刚刚合适。凭我在小说圈混迹多年的经验，他这种铁1。”

宁悠子越说越激动，声音就快控制不住，眼神都在发光，还加了手势动作，看得出真的很“磕到了”。

害怕展音不懂这些，还特意解释：“就是做的时候在上面儿那个。”

展音：“……”

“于斯丞就是那种傲娇鬼omega，比例逆天肤白貌美的吸血鬼受……哎，我在学校里好像没见过他几次，但我感觉他人挺病.娇的，是那种嘴上不说但控制欲很强的人……欸，你看他手指头上还有个戒指内！”宁悠子说着说着开始啃手指，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满面春光，感觉要出书了。

“他是个疯子。”展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嗯……在床上应该挺疯的。”

宁悠子口气认真。

展音彻底无语了。

她以困了要睡觉为由，拒绝听宁悠子说那些不正经的话。

或许是开了暖气的缘故，她很热，用衣领扇了几下风才稍微好一点，离午休结束还有40分钟，她要抓紧睡了。

——周一那天，于斯丞在校门口和余翌碰面。

余翌挺震惊的，他当时才切回大号看到于斯丞的消息，一抬眼就和人家碰面了。之前于斯丞将白柚那事儿说了个大概，他决定亲自跑一趟说清楚，两人一致决定就近解决，就靠在后校门旁那颗大大的榕树下的台子上。

于斯丞的出发点在于，既然展音帮了他，他也应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余翌一出校门就对他笑，还伸手拽他的粉毛，“挺潮啊，丞。”

“去。”于斯丞丢下一个字。

他们靠在白色瓷砖铺成的简易围墙旁，于斯丞投入个人情感地将林吾月说的全告诉余翌了，余翌半垂头沉默着，有点颓，即使是这样泄气的样子也透露出一丝坚韧。

随后他拿出烟抽，于斯丞不知道之前跟他说这事儿时他有没有抽烟，见他把烟分给自己一根，他冷声拒绝了，还说一句：

“女生都不喜欢烟味儿。”

余翌叼着烟，用牙齿咬着轻轻磨，突然嗤一声笑，“是么？莫不是你家那位不喜欢吧？”

于斯丞不说话代表默认。

他细细摩擦左手食指上那枚素雅的戒指，余翌居然看到了吸血鬼的柔情。

但也忍不住嘲他。

“你现在没了她不能活么？”

“是。”

于斯丞说完就走了，又回去找林吾月了，连学校都没踏进半步，却在校园论坛上掀起一片波涛。

＊

周二回家后，余翌将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脑海中是某枚蓝宝石戒指，它在脑海里一直盘旋盘旋，最后浮现的是今日女生难过的神情。

余翌：你说，要是有女生因为你难过怎么办？

于斯丞：那你可真该死。

余翌：嗯

余翌：我也觉得

要是真的在意，肯定会不舍得对方难过吧，那她今天为什么抛弃自己抛弃得那么干脆。

他很怀疑，十分怀疑。

＊

展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了，即使她没有万全的准备，也不想让两人就这样，每天木这脸相处。

谁都在意，谁都难受。

她本来就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任何情绪都挂在脸上，也会勇敢地表达内心想法，但面对余翌的事情上，她终究有些胆怯。

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很会拿定主意，但她居然，踌躇不前。

于是她想：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反正都烂得不能再烂了！赌一把！

于是她先告诉宁悠子中午不能陪她，给她点了外送保送到教室，结果宁悠子说不用麻烦，她有陈尤北。

好的。

于是她火速把外卖取消。

随后她在最后一节课写了张小纸条——

午餐和我一起吃吧＾ｖ＾

她学他发消息总是用颜文字，在字后加了微笑表情包，还特意用左手写的，整齐得像是打印体，满满的诚意。

他应该会同意吧？

他肯定会同意的！

离下课还有两分钟，展音心跳很快。

还剩十秒，展音将纸条推至他书上，直接到他眼皮子底下，他正用左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反正她手一直没收回来。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展音和周围同学一同起身，她也不管了，胡乱抓起余翌的手腕就往外走。

余翌被她抓着无奈地原地绕了个圈儿。

真拥挤啊，展音在这水泄不通的人海里紧抓后面人的手腕，她能察觉到他的衣袖被她这一动作强行挪上去一小节，她抓着的是他温热劲瘦的手腕。

很紧张，在这初冬的天，她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目之所及皆是人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手心的触感无限放大，一寸寸挠着她的心，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硬着头皮挺直脊背往前走。

大部队像条动作缓慢的毛毛虫，等毛毛虫爬行到宽阔地带时，展音已经因为心跳过快悄悄升了一次天。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感受那股温热的触感，她想缩回手，但又贪念他，脑子里乱成浆糊。

“轻点儿。”背后传来磁感的少男音，带笑意。

余翌有些可怜，“疼疼我呗，音姐。”

她的力气确实不小，或许真的弄疼他了，展音立即放手，那个时候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校门了。

放手后展音走在前，余翌像个跟屁虫，很开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紧紧跟在身后当尾巴。

如果路昇在场，肯定要笑话他不值钱。

转转悠悠还是决定去了小吃街，这条街永远仿佛安静不下来，各种小吃摊贩热情吆喝着，路侧的店铺也“争芬斗艳”。

展音买了一份关东煮，暖乎乎地拿在手里吃。余翌往嘴里灌奶茶，最甜的那款，展音说她请客，结果他就要了个水，她实在不理解。

两人悠闲地在人流和摊贩之间穿梭着，都无话，这样才是最好最舒服的状态。

沉默的时候思绪总是乱窜，她这会想到了余翌以前写的检讨，八百字的和五百字的，她都好好放在黄色书包里；他送的所有礼物，能保存的都好好收在房间里，整齐地码成一堆。

这么一想，她又想笑，你啊，其实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是不？

不然为什么对外说花粉过敏，又收下他送的花；拒绝所有人的示好，唯独放任他的追求。

或许啊，喜欢就是由各种心动瞬间堆积起来的，到达某个程度，它满得要溢出来了，迟钝如展音，才发觉到。